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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对方的问话很好回答,但戴誉心下却有些犯嘀咕。
其一,到底要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他既不是章老头的孙子,也不是他的学生。他们只是单纯的球友关系……
其二,既然这位孙同志是科学院的工作人员,还对章老头以“先生”称之,那章老头的身份基本已经呼之欲出了。
如果章老头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大佬,那么他是否可以在无授权的情况下,将对方的健康状况告知他人?
心思电转间,戴誉客气笑道“您误会了,我不是章先生的孙子!他现在正在休息,要不您进来坐着等会儿?”
“不用了,”老孙摆手,“既然章先生还在休息,那我稍晚些再来。”
他整天与上年纪的科学家们打交道,心知对方在非常规休息时间休息,要么是助手的搪塞之语,要么是真有什么不便。
语毕不再逗留,转身便离开了。
重新关上大门后,戴誉又从玻璃窗向外张望了一会儿。
那位孙同志并没离开洋房区,只在不远处能被屋内人轻易看到的地方等候。
戴誉没再多看,只端着茶缸子敲响了章老头的房门。
章老头并没有睡着,正眼神放空地盯着天花板,不知在琢磨什么。见戴誉进来,便起身靠坐在床头,接过他递来的热水。
“您先喝点水吧。饭桌上还扣着饭菜呢,要不我给您盛出来吃点?”戴誉仔细观察着他的面色,发现稍稍红润一些了,心下微松。
章老头沉默几秒才点头,尔后捧着水杯抱怨“整天吃饭……”
“人是铁饭是钢嘛!”戴誉说着话便走去了饭厅,不多时又折返回来,“饭菜已经凉了,您等会儿吧,我帮您加热一下。”
“那老太婆肯定是我出门没多久,就紧跟着出门了!”章老头嘀嘀咕咕,又对戴誉说,“随便吃几口就行,不用热了。”
“凉饭吃进肚里刺激肠胃,您还是多等几分钟吧。”这老爷子本来就病恹恹的,万一吃了凉的饭菜再闹出肠胃炎,不是
雪上加霜嘛。
即便这房子再怎么西式,做饭还是要生炉子的,戴誉熟练地挑开炉火,将番茄炒蛋和大半碗小米粥稍稍加热,便端了进去。
这老头嘴上说着不想吃饭,身体却很诚实,没几分钟便将早饭扫荡一空了。
等他吃好了早饭,戴誉才将有访客在门外等候的事说了。
章老头起身下地,对镜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和下摆,方摆手道“你让他进来吧。”
得了他的允许,戴誉将等在门外不远处的孙同志请了过来。
对方甫一进门,他便语带歉意道“孙同志,不好意思啊,让您久等了。老爷子之前一直没吃早饭呢,我等他吃完早饭才将您来访的事情告诉他的。”
扫到餐厅的桌上果然还放着空饭碗,老孙理解地说“没事,章先生的身体要紧,您这样做是对的。”
戴誉没再说什么,帮着他们上了茶,才对章老头道“章大爷,我先上课去了。您最近别去打球了,休息几天再说吧。”
“知道了,啰嗦!”章老头唇角微勾,挥手让他去忙。
从章老头家出来,戴誉还在心中猜测对方的身份。
直到中午与夏露碰了面,才总算缕出了一些头绪。
“如果来找他的那人真是科学院的,那我可能知道这位章大爷是谁了。”夏露将自己碗里的面条分给他一半。
他们今天来东门的小饭馆吃炸酱面,总算可以坐着吃饭了。
“谁啊?”
“你之前总说人家是退休教师,结果把我也误导了。”夏露把胡萝卜丝也挑给他,解释,“当初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我爸跟我介绍过咱们学校物理方面的几个泰斗,其中就有一个姓章的。”
“他是物理系的教授?”
夏露摇头道“好像不是,我爸说的那位章姓教授,是咱们学校的教务长,学术水平非常高。”
“……”戴誉十分没见识地说,“我只听过教务处长,教务长是干啥的?”
“就是统筹总揽校内学术活动的领导。”夏露莞尔。
戴誉仔细琢
磨了一下,因为大环境的影响,此时不少高校校长的工作重心并不在学术方面。
如果章老头真是学校的教务长,那岂不是所有学术问题都得从他手上过一遭?
这么牛逼的吗?
戴誉不太确信地问“教务长能整天穿着跨栏背心跟我一个新生打乒乓球?”
夏露“……”
好像是有点不靠谱。
不过,住着小洋房,还有科学院的工作人员上门,即便不是教务长,人家也不可能是个普通退休老头。
“你以后还是对章先生客气点吧,别总叫人家章大爷了。”夏露劝道。
戴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但还是犟嘴道“我对他已经很客气了好吧,每次打球还得让他两个球呢!”
两人正说着话,小饭馆里又有新客人进门了。
“戴誉,好巧呀!”丁玲玲与(6)班的文娱委员赵文静手拉手进门,看到他们二人便主动上前打招呼。
“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来吃饭?”戴誉在室内环视一圈,“这会儿已经没有空位了。”
这饭馆不大,只有六七张桌子,此时正是饭点,桌子早被京大的学生们占满了。
“你们来这边坐吧,我们快吃完了。”夏露让戴誉坐到自己的条凳上来。
丁玲玲没客气,也点了一碗炸酱面就拽着文娱委员坐下了。
“我们刚刚下课就去了系学生会,不然也不会这么晚才来吃饭。”丁玲玲兴奋地问,“你知道咱们学校的学生可以参加国庆游行和当天晚上狂欢的事嘛?”
戴誉点头。
“我们刚才去找商学姐就是问这件事的。数力系一年级只有五十个名额,平均到每个班才不到九人。”丁玲玲邀功道,“我帮你们宿舍参加过民乐合奏的四个人都争取了名额,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游行,够意思吧!”
“谢了。不过,”戴誉得意地指了指他和夏露,“我们俩已经因为上次迎新晚会合唱的事,得到了校学生会给的两个名额。我就不占用班里的名额了,你问问其他人有谁想去吧。”
想起文艺演出的事,
戴誉又问“学校到底打算在国庆当晚表演什么节目?咱们可以参加嘛?”
赵文静接话道“可以参加。会跳舞的都可以去,没有特殊要求。”
戴誉追问“啥样算是会跳舞的?”
“这么说吧,集体舞没有固定曲目。因为得跳两三个小时,所以你只要学会比较常见的朝鲜舞、新疆舞和蒙古舞的基本动作就行了。”文娱委员解释。
“你会跳舞吗?”戴誉扭头问正在挑胡萝卜丝的夏露,“居然得学这么多舞种!”
“会一点。朝鲜族集体舞的手部动作比较热烈,”夏露放下筷子,小幅度示范几个动作,解释,“好像是叫‘鹤步柳手’吧。蒙古舞要学会两个肩膀一前一后有规律的舞动,新疆舞嘛……”
“我知道,新疆舞得会动脖子。”戴誉抢答。
丁玲玲笑道“反正是集体舞,就是凑个热闹,你会这些标志性动作能跟得上大部队就没问题了。”
尔后,指着桌上的一个罐头瓶子问戴誉“我能喝一口吗?炸酱太咸了!”
戴誉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见夏露将她那个宝贝得不得了的军用水壶递了出去。
“我带的水多,你喝我的吧。”
丁玲玲看着那还剩大半罐水的玻璃瓶,本想说些什么,桌下的脚却被旁边的赵文静轻踢了一下。
不明所以地接过水壶,仰头灌了两口。
直到那二人吃完饭,相携离开,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一些味儿来。
刚出了小饭馆的门,戴誉就迫不及待地对着夏露啧啧两声。
夏露偏过头去,不搭理他的调侃。
“我哪能让其他女同志用我的水瓶喝水呀!”戴誉像是突然抓住她的什么把柄,语气夸张道,“看你那急吼吼的样儿!我还没拒绝呢,你倒是先把水壶递上去了,好像生怕我被人占了便宜似的!”
夏露抱着自己的军用水壶,白他一眼“你就臭美吧!下次我才不管你……”
闻言,戴誉赶紧讨好地将水壶接过来,掏出自己的手帕,对着瓶口的位置反复擦了擦。
“给,
干净了!”他对夏露那点小矫情心知肚明。
夏露接过来,转移话题问“你昨天不是去给许厂长的战友送信了嘛,那人怎么样?”
“快别提了,根本没见到人!据邻居说,人家去上海出差了,让我国庆节之后再去。”戴誉又高兴道,“这样也行,国庆前这段时间咱们正好有时间把院子拾掇出来。”
戴誉买房子这件事,在何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原因无他,大家都知道他们家是工人阶级出身,攀上夏家这门亲事算是有些高攀的。
没料到,这小子出手这么阔绰,才来北京几天呐,居然敢花两千块买个院子!
周六下午,戴誉刚随着夏露进入何家的大门,早已下班回来的小姨何娟,便拉着他一径问买房子的事情。
“你哪来的那么多钱啊?”何娟不可思议地问,“买这么一个院子,我得不吃不喝四五年,才能攒下来。”
她所在的储蓄所并不给单身女同志分房子,所以她目前只能在娘家住着。
这会儿看到戴誉年纪轻轻就有个那么大的院子,说不羡慕是假的。
早料到会有人问自己的资金来源,戴誉呵呵笑道“我上班一年才攒了三百多块钱。不过,我爸的工资很高,我在我们家又是最受宠的孩子,买房子的钱一大半都是我爸给的。”
闻言,何家人合计了一下,这样解释确实比较合理。
何娟感慨“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说得果然没错。你父母也太偏心眼儿了,这么多钱说拿就拿出来给你买院子了。其他兄弟姐妹不得闹意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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