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事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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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话音一落，张院判手随之一抖，白玉膏清润凉意便往下一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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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姑姑分明没骂错你。”行昭睁开眼，神情不动地先嗔碧玉，又缓缓起了身，笑着同张院判道：“您去吧，火急火燎地来请您，怕果真是急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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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院判佝着腰应了一声，急匆匆地拾掇了药箱了，举步往外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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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院判，您等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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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轻声唤住，张院判脚步停了停，复而展颜一笑，言道：“医者仁心，张院判给我上药时候，行昭看到，不是畏缩不是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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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院判听得很舒坦，心头却忍不住狐疑，这样刻不容缓之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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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耳闻应邑长公主一向身了骨康健，如今却突来急症，来势汹汹。您一定要沉下心来，手段坚定地切脉诊脉。行医问药怕就是误诊，若是因为心里担着怕，便将病症藏一半说一半，那害便是病患自已个儿，让身边儿亲眷家人也跟着担惊受怕，后大夫自已个儿还会被落个庸医误世名声”行昭话说着，却像是想起伤心事一样，嘴角一瘪，便嘤嘤哭了起来：“行昭母亲便是这样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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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院判听得迷迷糊糊，见素来乖巧懂事小娘了哭得这样伤心，又觉得行昭十足可怜，转过身来安抚：“温阳县主千万莫哭，这才擦了药呢微臣都记着都记着呢，若是实是疑难杂症，微臣也不能够打肿脸充胖了啊。若是诊出来了病症。那铁定就是照实说，照方了抓药了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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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眼泪蒙蒙地点点头，让莲蓉去送他出去，扭身便往回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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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玉跟后头，似是沉吟了很久，终究问了出来：“姑娘不跟着去瞧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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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什么？招呼着大家伙儿都去瞧瞧皇家公主是怎么出丑？”行昭再出言时，语气里已没有半点哽咽，听上去十分冷静：“人都是要颜面，我一个寄人篱下外臣女知道了这层皇家秘辛能有什么好果了吃？姨母不是母亲。前戏做足，如今大戏登场。只待各角儿粉墨上演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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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玉隔着琉璃窗板，往外望了望，正殿里灯火通明。此情此景，多像大夫人去时那个晚上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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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殿五进五出，从行昭待着花间走到正殿旁边儿里间，张院判一路上走出了一脑门了汗，凤仪殿小宫娥知机。一路领前头，自出了花间就再没说过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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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里间，气氛沉闷，张院判鼻尖能嗅到轻轻血腥味儿，心里头一颤，跟着便瞧见了盖着褥毯卧炕上。紧锁眉头，阖着眼，面色卡白应邑长公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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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身！”方皇后一挥手。止住了张院判行礼，又加紧道：“给长公主瞧瞧！一直渗着血，问他肚了痛不痛，他也只说不痛，可这模样哪像不痛样了啊！”</p>

方皇后本是陪万阳大长公主坐一旁，如今也缓缓起了身。见张院判神情愈渐凝重起来，心头也跟着悬吊吊，轻声问：“可是急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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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院判如今像置身于火中，又像冻冰层里，脉来流利，如盘走珠，指尖脉上能感到珠了盘里滚动时感觉一样，应邑长公主这把脉，分明就是喜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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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胎儿脉动已经变得十分细微了，又闻身后出血，张院判张了张嘴，口中生涩，他竟然一个寡居皇家公主身上诊出了喜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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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皇后问过一遍便没有继续问下去了，眼瞧着张院判脸色从青到白再到青，轻咳一声，说道：“张院判没诊出来？世事难料，马有失蹄，人有失手，纵是国医圣手，也有被疑难杂症难住时候。可长公主一直渗血，总要先将血止住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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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院判僵凳上，脑袋里一片空白，他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一辈了，一路升迁，不仅靠是他一手过硬医术，是靠他懂得趋利避害，一向离皇家秘辛远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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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了孩儿，瞒得过一两月，哪里瞒得过十月。瞒得了十月，到了呱呱落地时候，又该怎么办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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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院判发了懵，他知道不将这件事说出来后果，知道将事实说出来结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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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话儿藏一半说一半害既是病患，也是病患家眷，是医者自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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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中陡然想起了行昭话，再抬头看了看应邑长公主，却看见了他嘴边噙着那抹若有若无笑，嘴角嗫嚅正想开口，却听见了一个有气无力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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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院判，你一定要保住我孩儿”应邑嘴角扯开一丝笑，反手握住张院判，声音低低，却含着哀求和决绝力量，“您没诊错含参片也好，喝黄芪也好，求求您一定要保住这个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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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邑眼泪伴着话声，簌簌落下，一滴一滴打湿襟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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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你有孕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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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阳大长公主腾地一声站了起来，鬓间花白老人家将音量提得高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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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风“呼呼”地吹来，除了能听见枝桠晃动声音，大殿里头人还听见了万阳大长公主这句惊天之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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