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四章：菩提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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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轿几步外，骑在马背上的白无伤频频回头，嘴角的笑也不再抑制。这一日，他盼了太久，从幼时他在城外寺院池塘边见到青莲的那一刻，他就认定了她为此生的妻子。今日，他真的期待了太久。

到了白府门口，花轿终于停下，无伤伸出手来请青莲进门，乐队只在瞬间就把曲子吹到最欢，街道上几乎挤满了人。所有人有期待着，无伤更是期待着，可轿内人却迟迟没有动静。

喜娘的吉言再唱，新娘却似乎害羞的紧，迟迟未能回应。

白无伤突然心中不安，周边人声嘈杂，他躬身掀开轿帘，他的新嫁娘就坐在里面，一袭红衣，红的似火，美的惊人。

众人也探头去看，无伤突然霸道地挡了轿门，对着那轿中新娘，他突然一笑，低声轻柔地安慰道“原来是青莲累了啊，来，不怕，夫君抱你回家。”

“亲娘子可是害羞喽，迎新娘子入门……”高高的唱礼声又起。众人只见那两人如此亲密，便又各自欢喜成了一片。新人进门理应先行拜堂，可众人也知新嫁娘需要歇息，便簇拥着先去了婚房歇息，只待拜堂吉时。

白无伤不再说话，他一直轻笑着，一步一步，极尽温柔地抱着怀中的人儿回了婚房。

直到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屋外依旧是处处欢声笑语，喜宴满堂，屋内，新郎一个人孤寂的哭声却再也压制不住……

吉时将至，仆人欢欢喜喜再去请时，才发现屋内寂静一片。仆人推门而入，这才看到了房中情景。桌上为夜晚备着的龙凤烛不知何时已经点燃，正在闪着烛光，合卺酒已饮，一束墨发绾作了同心结……

而在窗前的那处软榻上，无伤把青莲揽进怀中，此时此刻，那怀中的人儿就是他的一切。两人的红衣裹在一处，无伤与青莲两人就静静地躺着。陈青莲面色平和，容颜绝艳，白无伤温柔痴情，笑容满足。

第二日，陈、白两府都挂起了白布。

几日后，两人合葬。

白无伤死的那一刻，无伤也就醒了过来。死，对于无伤来说，无疑是更加残忍，因为他的死只能是永生。

魂魄离体，除了回到黄泉本无皈依之处，可无伤并未离开，而是强行附在白无伤体内，直到两人合葬。

尘世间不知又过了多少年，岁月流转，人世变换，人世间的一切短暂的如同一段幻想，就连京都城内的世人都已经更替几代，再也没有人记得曾经的那对青梅竹马了。

又是一日，当日青莲见过的两个白袍和尚又来寻无伤，这次，他们去的不是天池，而是黄泉。

地藏看着一动不动站在黄泉镜前的无伤，最终劝走了两位前来寻人的白袍和尚。

无伤是在两人下葬之日来的黄泉，他就站在黄泉镜前，镜里便是他的前生，或者说是他与青莲的前生。

无伤是灵佛，他知道纵使这黄泉阴寒，却伤不得他。纵使千万生魂被灭，他却依旧可以站在这里。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生命太过漫长，也太过……孤寂。

“无伤，使者……使者已经来了三次了……”地藏开了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无伤却开了口，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可这股子平静与往日不同，满是死寂。他道:“让我最后为她诵回经文吧，她说过，我的声音最是好听。”

无伤合上眼眸，梵音再起，他念了往生咒，整整一千遍。

往生咒，度魂灵，乃是佛门为了引导亡者魂灵重新入世轮回所作。他知她早就没了魂魄，她本就只是一株青莲，没有真身又怎么会有魂魄呢？

往生咒，没有魂魄，何来往生。

地藏再次来到黄泉镜前时，无伤已经回了天池，待他再见无伤，无伤依旧是佛前弟子，依旧是个天池边日日念经的和尚。

无伤却再也不是无伤。天池一侧，自他归来之日起，无伤日日都念着往生咒，从未断绝。

无伤所在的天池，也再没有养过一株青莲。

菩提，这世间当真有菩提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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