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罗布拉梭之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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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湖面，逐渐躁动起来。

无以计量的各路妖魅，像一支庞大而训练有素的集团军。每种妖族都站成了自己的方阵。它们整齐地喊着效忠魔王的口号，静待罗刹女进攻的命令。

黑罗刹骑着她标志性的坐骑赤猇，头盔上高高插着两支雪雏的尾羽，身着黑色黄金战袍，手执临渊宝剑，一副桀骜不驯，老子天下第一的派头。

过了一千年，她的性格仍然没有改变，还是如此焦躁、狂妄、暴扈！

她的坐骑赤猇，是一头旷世神兽，乃她多年前修行时救下的一只远古虎兽所幻。虎兽为报恩，甘心修成了魔道，化身赤猇，终日陪着罗刹女，供黑罗刹骑行的同时，还经常与主人并肩作战，魔名远播。

两位落败逃回的左右护法，列于黑罗刹两边，看到我，神情有几分羞愧。除此外，立于妖魅大军首排的，还有黑罗刹帐下的十大修罗战神。他们的法力虽不及灵鹫魔女和玉面罗刹，但都是统霸一方的万魅之王，本领自然不容小觑。

可以说，罗刹女此番是精英齐上阵，亮出了她全部家底。

我突然感觉到好笑，黑罗刹如果真的要抓我，让十大修罗战神来执行任务，便让我够呛了。

毕竟我现在不是一千年前的绿度母，绿度母的元神也只是暂时被唤醒而已。

所以，我觉得，这个死对头是在向我炫富。

她此举的言外之意便是就算你曾经位列天神的绿度母又如何？现在也不过是一个没有记忆的女鬼而已。而我黑罗刹呢，虽然身在魔道，但仍然统帅千军万马，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哎，这位黑罗刹小姐，以前总是和我较劲，比人气，比容貌，比法力。但她每次都是输家，也使得她对我的嫉妒和怨恨之情很深。

都过了千年了，她仍然显得如此自负。但未尝不是一种自卑呢？

我不由得非常同情她。

但我渡不了她，就像我渡不了我自己一般。

我携着青卢，飘向湖面，凌然地矗立在黑罗刹面前。

黑罗刹拍了一下赤猇，神兽一声咆哮，冲出了队列，顿时地动山摇。

黑罗刹朝我跑了过来。

妖魅们摇着旌旗，齐声高呼“魔王魔王！公主公主！乌拉！乌拉！”

它们所言的魔王，便是黑罗刹的父亲，至今仍然被困在萨玛朗雪峰底下的大魔王舍林！而公主，自然便是指舍林的女儿黑罗刹了。

黑罗刹拍了拍赤猇的头，那神兽朝我狰狞地大吼示威，方才停下。

这是我和黑罗刹千年以后的第一次面首，我们的元神先用眼神较量一番。

妖魅们不时失机地唱起了专门为黑罗刹创作的《战无不胜的黑罗刹》，如此壮阔的万妖大合唱，必须经过无数次彩排，才能达到此刻的效果

天下无敌的黑罗刹，

英勇骁战的魔界公主！

她让星辰停止斗转，

她令日月失去光辉！

她是我们的黑暗之母，

她奉魔王旨意，

光复塘沽拉黑暗之渊的荣耀！

黑罗刹显然对这样雄壮的出场仪式非常满意，她得意地说“绿度母，我们又见面了！”

“不错，我们又见面了！”我微笑道，“只是你这排场越来越大了！”

“哈哈，我等了你一千年，不把这个迎接仪式搞得隆重一点，如何对得起我们之间的深厚感情，表达出我对你的挂念呢！”

即便过了一千年，这个老对手连说话的方式也没有半分改变。

如果她神情优雅一点，目光温柔一点，两腮略施一些粉黛，再经常笑笑，便是天地间一位罕见的绝世美女。

但偏偏她要沉迷于妖魔耍酷，将眉毛硬生生地修成两道又宽又短的八字眉，一双本来生得如宝石般明亮的大眼睛，被两个刻意描出来的，浓墨重彩的黑眼圈罩着，乍一看像戴了一副黑眼罩。

女人应有的娇媚，便被她这一身刻板的装束和打扮给毁了。

我最不待见的，是她竟然把自己的脸也搞得黑不溜秋的，左右两边脸上各刺青了一个魔族的族徽一个黑色的七角星。

难道身为魔王之女，便非要这副打扮？爱美一点不好吗？

我就不一样了，无论什么时候，面对各种喜怒哀乐，我都让自己保持温柔的心态。

唯有保持一颗仁心，才能为芸芸众生渡过万劫。

只是，千年以来，我却无法为超度黑罗刹仇恨的执念，也不能渡过我自己的劫数。

这些，也许就是天地既定的劫数，即便我也不能更改。

我微笑着“为何每次见面，你都要对我横眉竖眼？你就不可以对我温柔一点，开心地笑笑吗？”

“哈哈，我今天见了你很开心，开心得快死了！”黑罗刹狂笑一阵，神情却更为凶狠，“既然今天来了，我们一千年前的旧账，是应该清算清算了！”

“好，你想要怎么清算？让我连本带利地还你吗？”

罗刹女冷哼道“你是否还记得一千年前你带众神到黑暗之渊攰里盆地围剿我的时候，我设来对付你们天神的那个‘五行无极修罗大阵’？”

“本座当然记得，那是你自诩为精研了百年的魔界第一大阵，但我不过用了半天时间，就破了你这个无敌魔阵。”

罗刹女眼睛里充满了怨毒，一张脸不停地抽搐，她说道“不错，你只不过抓住我魔阵一个极小的疏漏，便撕开了一个缺口。然后你带领的众神冲进来，对我们妖魅进行肆无忌惮地屠杀！即便受了伤，失去战斗力想要投降的妖魅们，也避免不了被屠杀的下场！”

罗刹女愤怒的音调越来越高“便是那一役血腥而又耻辱的围剿，我们魔族几乎被你带领的天神屠杀殆尽。塘沽拉高原十大修罗家族，只有那些没能出征的老弱病残，才幸免于难！绿度母，这一笔魔族的血海深仇，我们不找你算账，还能找谁来偿还？”

“经过此役以后，我们魔族根基动摇，元气大伤。我带领妖魅们蛰伏下来，修养生机，每日苦修，便是要等待复仇神界，重建塘沽拉高原黑暗时空的良机！我好不容易从十大修罗家族中重新选拔出了继承人，加以培养传教，总算让十大修罗的元气得到恢复了。正当我准备找你报仇时，而你这个屠戮我魔族的元凶，表面伪善，却心如蛇蝎的绿度母，居然从神界叛逃，犯了天条，被打入了凡间，接受轮世之苦！一千年过去了，我们从没有放弃寻找你的元神。今天，我们终于见面了！一千年前被你屠杀的魔族后裔都在我身后的阵中，他们今天就要取你性命，为魔族的先祖们报仇雪耻！”

众妖魅的情绪被黑罗刹的动员点燃了，十大修罗带头喊着复仇的口号。

我静静地听着黑罗刹对一千年前那场围剿魔族战役过程的回忆。对于那场已经载入了神魔史册的决战，很多细节我都想不起了。

但我相信黑罗刹所言不虚，在今日的情形下，我不过是一个随时可能被她擒拿侮辱的俘虏，她没有必要夸大事实来欺骗我。

但如果她说的是真的，我竟然纵容众神屠杀失去抵抗的魔族，那便真是我的过错了！

岂止是过错，对我来说，简直是犯下了滔天大罪！

身为绿度母，我普渡众生的原则就是，用慈悲的佛法感化众生，用浩瀚的法能收伏邪恶的妖魔，然后给它们弃恶从善的勇气和机会，涅槃重生，重新做人！而绝非像黑罗刹所言，对魔族的妖魅赶尽杀绝。

黑罗刹怒声道“大慈大悲的绿度母娘娘，你此刻无话可说了吧？你的慈悲之心呢？你普济众生的情怀此刻在哪里？”

我竟然无言以对，内心竟然无比痛苦和自责。

我缓缓地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做下的罪孽，自当受到惩罚和报应！”

“哈哈，报应，亏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受到报应？”黑罗刹不甘心地冷笑，“你是天子骄女，一直受万民拥戴！你滥杀无辜，回到神界却受到了封赏！你触犯天规叛逃到人间，受到的惩罚也不过是一点轮回之苦而已！你看看这塘沽拉高原吧，即便过了一千年，这里的人民仍然给你修建寺庙，把你当他们最崇信的天神供奉着！你还好意思说这是报应？这真是老天不长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