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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门外,人声鼎沸,炮声如雷。
照着罗虎向李自成所献战术,虚实相济,南北对进的方法,原本只是以为牵制官军的兵力,这里的进展要比人们想象的快得多。
城下的碎砖烂瓦早已被饥民们疯狂的捡拾一空,拿回去换了馍馍。后来的人们奋力的将大块的夯土用破烂的衣物、箩筐向后方搬运过去。
有那年轻力壮胆子大的流民,仗着腿脚利落,已经跑了第三趟。当他们气喘吁吁的将怀里的夯土块丢在地上时,迎接他们的是一份更大的惊喜。
一张张烙得油光光的大饼,和大块的炖肉摆在他们面前。
“随便吃!吃饱了算!”
而且,从这一刻起,他们便是震山营的步卒了。可以享受每天两顿饱饭的待遇了。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看着别人悠闲的拿着烙饼啃着肉骨头,顺着嘴唇向下流着油汤,顿时激起了全体流民的求战热情。
人们疯狂的朝着城墙涌去,不顾城头上的箭矢火铳和礌石等物,奋力捡拾着地上、墙上的夯土块—眼间,那些被炮弹打得破烂不堪的城砖附近变得越发的破烂,犹如人的溃疡面一样,越来越大。
“饥民汀!新兵上!”
所谓的新兵,便是在消灭小袁营时火并的那些兵马,同饥民相比勉强算是有战斗力的部队。此时,他们手中没有刀枪,只有锄头和锹镐箩筐等物。
“上去,到城墙上挖一筐土回来,你们便是我闯营之中的步卒了。”这些人也牢记着方才几位将爷的话,一声发喊。潮水般的涌了上来。
“小虎子,这样行吗?要不要我派些骑兵在旁监押?”郝摇旗捻着钢针一样的短髯,盯着远处乱糟糟的新兵队伍。他唯恐这些人逃跑或是出工不出力。
“摇旗叔,不用。”罗虎的脸上浮现出了这个年龄不应该有的表情。
“他们逃走,往哪里逃?出工不出力?城头的官军会替我们管教他们的!”
一万多小袁营的士兵冲到城墙下,胡乱寻了一块地方便是锹镐锄头齐下。雨点般的落在夯土墙上,奋力的挖着社会主义墙角,不对是这座河南的明王朝堡垒的墙角。
任凭着头上不断的有礌石滚落,箭矢和火铳射下,偶尔还有几声稀疏的炮响,不停的有同伴被击中倒地不起,但是人们却是始终疯狂的挖掘着。
人们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带着城砖回去,就能吃好的。喝好的。
这辈子过的实在太痛苦了,现在有一点享乐的东西,那就算豁出这条性命也没什么。死了就是早就该死,没死就赚了一顿吃喝。这种可悲的思维,今天的人是无法理解的。
因为今天的人,每天都为三餐吃什么发愁,肉容易发胖,菜没有味道。吐槽各种食品安全,鸡是饲料喂养出来的。猪是饲料催起来的;吃着都没有本身的香味。而不用太早,我们的父辈爷爷那辈,一直都是为吃什么而发愁。
我们的父辈那时候,我们穷的除了志气、骨头之外啥也没有,粮食确实有一点,但是那要换国家急需的物资。所以我们父辈就只能不断勒紧自己的裤腰带。不过,对比爷爷那一辈,他们还是幸福的。他们能看见自己勒裤腰带的结果,是两弹一星和一个强大的新中国,而爷爷那辈。裤腰带勒断了,也只能看见军阀混战日寇入侵黄河发大水,武汉的街头可以划船,然后是田赋预征到了民国100年。就连外国传教士和记者们都记载着,**士兵上阵前,士兵都不舍得吃发给他们的饼干,而是把饼干带在身上,希望打仗要是还活着,就和下一顿混在一起吃这样可以吃饱一次。
这可以用抗战期间物力维艰来给国民政府遮个羞,但是到了解放战争时期,无数的**士兵竟然说共军这边的伙食要比**好!而且是中央军的嫡系部队!因此那时候的士兵,眼中能看到的只有饥色仇恨绝望,对他们来说,眼睛唯一能闪现亮色的时候,就是偶尔军官发善心赏赐吃肉的时候。当然,往往这个时候,也是要他们玩命的时候,他们的命,连他们自己都觉着,也就值一碗肉汤。
而此时这些流民,也是如此。
打死就早点投胎,不再遭罪,如果不该死的话,回到营盘里就有好日子过。就可以过上人应该过的日子!
这些原本隶属小袁营的人们悍不畏死的疯狂举动,将奉命赶来观看战事进展的谷英骇得张口结舌。原来人一旦疯狂起来,所迸发出来的力量是如此可怕!
城墙上,被十二磅炮弹所击毁的城砖部位,已经从溃疡变成了溃烂,烂出了一个个的黑乎乎的洞口。
“子杰哥,你在这里稍稍等一会,等我这一轮炮火结束之后再回去向闯王禀告!”
三十门八磅以上弹重的火炮,再一次的朝着黑洞洞的城墙上张开了黑洞洞的炮口。
“瞄准!瞄准些!”炮队的队官跑来跑去,为几门基准炮校正着射击诸元。力求每一发炮弹都能砸在城墙的墙洞里。
炮弹成群结队的飞到了人们挖掘出来的坑洞之内,将火药带给它们的力量狠狠的宣泄在城墙的夯土上。沉重的冲击力,让在城头守卫的官军和民壮们感觉到了脚下传来的阵阵晃动。这种震撼所带来的恐惧,远远大于挖掘城墙时传来的一下一下微弱而坚定的震颤。
“快!快去北门禀告大人!闯贼以数百门重炮猛轰南门,眼看城池就要保不住了!”丁启睿的督标营参将用几乎要撕裂的声音狂吼着,命令一名千总迅速去送信。
城下,又一轮挖掘开始了。
原本的几个集中炮击区域,成了几个巨大的洞口,城下,站立着千余名火铳手。更有郝摇旗所部的数千骑兵一齐将马弓擎在手中。人们为城下不断鱼贯进出那些墙洞的饥民们提供着安全保障,用火铳和弓箭压制着城头的守军火力。
在谷英眼里,罗虎指挥的这处攻城阵地,不啻为一部威力巨大的机器,炮击城垣,饥民挖取城砖、夯土。之后则是那些小袁营兵士上前挖掘城墙,然后又是一轮炮击。
整个过程被衔接的行云流水般,那些乱糟糟的饥民队伍,也是被编成了八十人到一百人为一队,轮番上前挖取,有胆敢擅自行动或是畏缩不前,抢夺他人砖土的,被巡视监押的老营骑兵发现,立刻正法。
这一个个步骤。仿佛是挖掘机的几个挖斗,轮番攻击,很快便在开封城墙上挖出了三个可以容纳十余人进出的洞口,并且,洞口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扩大。
“这小虎子,跑到山东去了一趟,到底都学了什么什么回来?”谷英在心中有些纳罕。其实不光是他,闯营各将领。凡是和罗虎熟悉的,都发现了他的巨大变化。
“学得什么?挖掘机!”如果谷英当面问他的话。罗虎大概会这样回答。
在山东时,凡是与京营或是廖冬至的混成旅一道作战,若是野战倒也罢了,倘若是攻城拔寨的话,南粤军大多是作为老师,给京营这个学生现身说法一番。罗虎和王龙。也只能作为旁听生,在一旁偷师学艺。
南粤军攻城,都是臼炮和克龙炮一起上,几炮下来,城墙便出现坍塌崩溃。跟着便是形成一个斜坡,再打一轮火炮,这斜坡大概就可以变成通道了。此时再上,城头上已经是士无斗志了。
“咱们在南中攻城,在台湾攻城,那些土王、僭越帝号的逆贼、西洋红毛番的城池,大都是这么被攻破的!”
老师有臼炮和克龙炮,正式学生也有十二磅炮和可以不计成本的弹药,但是罗虎这个蓝翔技校的旁听生,可是没有老师和正式生那么好的物质条件。
不过,他也有他的优势。人力资源!人多!
而且这个年代的人,是最不值钱的一种消耗品!
城头的守军面对着罗虎这种蛮不讲理的的流氓战术,除了惊恐之外,只有一个反应:“快!快去北门!向巡抚大人要援兵!流贼以数十万人马不停猛扑城垣,我们这里快要顶不住了!”
这里的守军,并非开封官军,甚至都不是河南官军,乃是丁启睿带进城中的督标营,早就是被袁宗第打怕了的。如今又面对着城下流贼们的疯狂进攻,指望他们守城拼命,比登天还难。
消息再一次的被送到了高名衡、陈永福等人的面前。
“流寇以数十万人马猛扑南门?不到半日功夫,已经在城上挖掘出了三个洞穴?”这消息让高名衡有些不太敢相信。李自成动用了伏牛山的矿兵,也是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才挖了三十多个坑洞,还在今日便被官军一一破解。南门的流寇,如何能够在半日之内便挖掘出三个坑洞来?
高名衡哪里知道,矿兵虽然挖掘洞穴算是专业,但是论起对城墙的破坏力来,矿兵手中的钢钎和凿子,怎么比得上炮弹来的凶狠?更何况,罗虎手中还有十余万饿得眼睛发蓝的饥民,在食物的巨大诱惑力下所爆发出来的战斗力,不亚于小悟空见到了满月。
但是,眼前一个难题摆在了高名衡和陈永福面前,南门该怎么办?是不是派兵去增援?派了,北门这一带城防,面对李闯和曹操的精锐攻城,一旦有失该如何?不派,那里也是开封的城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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