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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依旧城池坚固;红夷大炮,也照样矗立城头。
站在城墙上,举目瞭望,还能看到士兵在城外种植的田地,主要是已经绿油油的蔬菜。
但在祖大寿看来,这里已经象一座牢笼,困住了他和三万左右的官兵。
轻轻拍着城墙,祖大寿沉声问道:“朝廷命我军屯田耕种,从今年秋收后,饷粮便要减少四分之一。”
当时给辽镇士兵的饷粮是每月一两四分银和一斛米,而东江镇的军饷则是七分银,只有辽镇的一半。
现在,东江镇官兵的饷粮已经与辽镇一样,辽镇则要在数月后面临减粮的困难。
在祖大寿看来,不是朝廷钱粮供应不上,减粮更象是一种惩罚,惩罚他们背叛朝廷的私自窜逃。
谢尚政的脸上浮起阴霾,缓缓说道:“减少四分之一的话,倒还能支撑过去。只怕明年再减,后年再减,直到完全断绝供应。”
“朝廷要把我们逼入绝地。”祖大乐哼了一声,说道:“这是钝刀子割肉,慢慢地收拾咱们。”
祖大寿的目光闪了一下,说道:“某已上奏朝廷,宁远地瘠田少,即便屯田耕种,一年也不过万石。何况,我军移防宁远,农时已过,今年已难种粮。”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况且,宁远乃关门唯一屏障,为建虏必攻之地,屯田训练恐难两全。”
忽悠,接着忽悠。别说建虏今年已经丧失了进攻的物资基础,就是有,恐怕也不会头铁到再来宁远城下挨炮轰。
如果建虏恢复了实力,倒是可能再行绕道入关。当然,有东江军牵制着,建虏也很难再重施故伎。
“风水轮流转哪!”何可纲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是东江镇得势,咱们已经不被朝廷看重了。”
说到东江镇,众将表情不一,有忿忿的,有皱眉的,有黯然不语的,表现出各自的心情。
祖大寿也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东江镇发展壮大得如此令人震惊。能以相差不多的兵力,硬抗建虏猛攻,并能反击获胜,我军自问是难以做到的。”
遵化大捷的详情,祖大寿等人已经知晓,用震惊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的心情。
尽管这几年东江镇确实屡获胜绩,但惯性思维却使他们想出各种理由来贬低篾视,并不愿意承认东江军战力的快速提升。
在他们看来,缺粮少饷的东江镇,只能够袭扰牵制建虏的叫化子军,竟然在短时间内便是近乎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实在是难以置信,不可思议。
不仅是他们,袁崇焕在位的时候,也绝不相信在他百般压制和封锁下的东江军,能有如此飞跃式的发展。
也正因为这种心理的惯性,祖大寿才做出了擅自脱离战场,返回辽西的决定。
一来是袁崇焕被下狱,他确实怕了;其次则还以为大明缺了他们“关宁铁骑”不行,会哭着求他们回去。
自大和误判终于导致了目前的局面,祖大寿等人很后悔,可反过来再想,在京城之下与建虏死战,结局也不见得好。
“东江镇能够挺过缺粮少饷的困难时期,不过是倚靠水师,对外贸易来获取物资。”谢尚政沉吟着说道:“我们有觉华水师在手,善加利用,难道就能坐困愁城?”
何可纲摇头道:“从外购粮的话,需要多少钱财?纵是能撑得一时,终不是长久之计。”
“既是贸易,自然要有赚头。”谢尚政说道:“难道东江镇就只出不进,他们又哪来的那么多钱财?”
祖大乐说道:“听说东江镇做的是走私贸易,从建虏手中换得参貂鹿茸等物,卖到江南便是数倍的暴利。”
祖大寿的目光一闪,心中有了个主意,缓缓说道:“这倒是个办法,可却需从长计议,现在就不必讨论了。”
走私是个好办法,东江镇能做,我们为何不能?只不过,让太多人知道可不好,祖大寿准备只找几个心腹做这件事情。
这时,正好有信使赶来,登上城墙,呈送了朝廷的邸报。
祖大寿拿过来飞快地阅看了一遍,叹息道:“袁大人终是被定罪了,万岁亲定:依律磔之!”
六月十六,崇祯在平台召见文武大臣商议处决袁崇焕事宜。
“谋叛欺君,结奸蠹国。阴谋斩帅以践虏约,市米以资盗粮。既用束酋,阳导入犯,复散援师,明拟长驱,及戎马在效,顿兵观望,暗藏夷使,坚请入城,意欲何为?致庙社震惊,生灵涂炭,神人共忿,重辟何辞!”
在崇祯皇帝亲口列举袁崇焕种种罪状之后,才以咨询的口气征求意见:“法司如何定罪?”
皇帝已经确定了袁崇焕的大罪,大臣们哪里还敢造次,一味顿首,听凭皇上发落。
崇祯见群臣并无异议,随即宣布他的决定:“依律磔之!”
同时,钱龙锡职任辅弼,却私结边臣,互谋不举,下廷臣会议其罪。
至此,尽管余波尚待平息,可袁崇焕的逆案终于算是尘埃落地。
这是自辽东经略熊廷弼被杀后,又一位辽东经略、督师级别的封疆大吏被朝廷问罪处死。
但袁崇焕却要比熊廷弼惨多了,所谓“磔”,民间又称之为千刀万剐,即寸寸脔割致死。
如此之重的处置,由祖大寿口中说出,众将一时沉默,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可以看出皇帝对于袁崇焕的入骨之恨,连带着他们辽镇,肯定也被皇帝记在了心里。
立功赎罪的机会已经没有了,况且辽镇也没那个能力,前景之黯淡,已经是昭然若揭,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
这更坚定了祖大寿通过走私、积攒钱财的想法,作为退身之路,必须赶在朝廷动手之前做好。
在他看来,象东江军那样通过与建虏的血战,来使朝廷转变态度,根本就不现实。
就这三万来人马,中间还隔着锦州、广宁,怎么和建虏打?
况且,自家知道自家的事情,与建虏开战,恐怕死光了,也不可能获取象样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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