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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钰看着贺章,无论都察院下场如何,贺章这个人,朱祁钰还是非常满意的。
贺章曾经用两个字,把朱祁钰给得罪过,当初大明天子甚至想过,直接把贺章给剁了。
当年贺章弹劾胡濙无德,&nbp;&nbp;胡濙坦然接受反唇相讥,后来京察时,贺章就被外放到了云贵川为巡按御史,在离京之前,刘吉为贺章践行,贺章喝多了,&nbp;&nbp;说过一句倍之。
如何破坏新政,并不是明面上违背政令,而是借着忠君之名,加倍履行。
比如大明官厂特区之事,真的倍之,借着凿山伐石之禁,大明立刻就会变成翻版的大宋朝,两百文买一斤煤炸,到那时候,朱祁钰什么新政都是摆设。
万历十三年,张居正死后,万历皇帝觉自己的风停了,雨停了,他又行了,废除了张居正包括考成法、一鞭法等一系列的新政。
仅仅过了三年,&nbp;&nbp;万历皇帝就察觉出不对劲儿,他收不上来钱,&nbp;&nbp;也收不上来米粱,国帑内帑的粮钱如同泄洪一般减少。
万历皇帝就把主意打到了西山煤窑的头上,打算分一杯羹,&nbp;&nbp;借着内承运库入不敷出的名义,顶着着乾清宫的名头,设了官窑六百多矿坑,这还没开始,立刻就有人不愿意了。
柴米油盐,柴字当头,京师百万之众,这一日煤炭所需几何?利益又有多么庞大?
万历皇帝本来打算分一杯羹,结果这乾清宫官窑刚设,立刻就开始有人兑自己手中的煤窑给皇帝,几乎是半送。
万历皇帝龙颜大悦,结果这开井挖煤刚开始,京师煤价一日高过一日。
朝臣们天天上奏请旨皇帝天潢贵胄,不要与民争利;窑民们整日里挖出的煤堆积如山,西山煤窑却没有银钱发劳动报酬;京师缺煤少炭,甚至闹出冻死人的消息。
皇帝亲自开矿,一地鸡毛。
最后万历皇帝只能妥协,革罢了乾清宫官窑,&nbp;&nbp;在卢沟桥设了税监抽分,不再自己动手挖煤。
这税监后来又闹了几十年的光景,直到天启年间收回了天下税监太监,&nbp;&nbp;才算是了结此事。
万历皇帝斗败,腿脚不好的他,大过年的就收到了御史一封指名道姓骂他这个皇帝的《酒气财色疏》,把万历皇帝骂的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
万历皇帝大怒,招来了申时行奏对。
申时行是文渊阁首辅,也是当初是张居正的佐贰官,本来申时行的性格远不如张居正刚强,混一天是一天的性子,申时行又亲眼看到了张居正求荣得辱的下场,自然更加不乐意为万历皇帝收拾人。
申时行喜欢和稀泥,喜欢斡旋。
万历皇帝三十年不上朝,万历三大征是大明最后的余晖,之后萨尔浒之战被努尔哈赤打的大败,大明亡国颓势,就此铸成。
万历皇帝在他失去了张居正后,压根斗不过群臣,眼不见不净,干脆不上朝了。
倍之,是一种很可怕的手段。
贺章对这种事门清儿,但是作为都察院总宪,风宪言官清流之首,贺章从来没有在这方面伸过手,更没有带着人倍之。
“准了,贺总宪竭力施为。”朱祁钰看着贺章那空荡荡的半個袖子,也不知道这个独臂大侠,到底能不能把都察院收拾停当。
于谦、胡濙、贺章等人判断无误,大明皇帝正在逐渐失去对都察院的耐心。
整个大明都在夏序之中,生机勃勃,都察院整日里把自己埋在冬序之中,跟不上趟儿。
贺章所言的申严监司送迎之禁,就是严禁过路官员迎来送往。
各地巡抚、镇守、地方三司、各府知府、知县事、粮官等等,在官道驿路上走的时候,如同土匪过境,甚至比土匪更甚。
比如一地巡抚至地方巡查,按照当下大明风气,至少要迎来送往三五十里,像巡抚、镇守、地方三司,至少要百里出迎。
驿站、地方官还要准备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好看的伺候,最后走的时候还得封厚厚的路资盘缠,聊表寸心。
到底有多厚,最少都是千两打底。
这些个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好看的,路资盘缠,百分之百民脂民膏。
贺章找了一件很麻烦的事儿,这件事很难办,但若是能办好了,的确能够肃清都察院风气,那大明的吏治可以再上一层楼。
朱祁钰对贺章也很有信心,此人有手段、有心计、有能力,而且还能用到正地方。
“臣谢陛下隆恩。”贺章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看着胸前的金色奇功牌,这是他用功绩换来的,而不是靠手臂,他挺直了腰板。
都察院既然到了他手里,他绝对不会让这帮虫豸再这么无所事事下去!
朱祁钰并没有怪罪贺章之前作为意见领袖,借着华夷之辩兴风作浪,政见不合罢了,上谏,这本就是都察院的职责,而且是很多朝臣、大明百姓的朴实的观点。
公车上书,疏通言路本就是都察院的本职工作,贺章若是连这种程度的意见都不敢表达,这总宪的位置他也不配坐。
“臣有本启奏。”都察院监察御史倪敬、盛昶、杜宥、黄让、罗俊、汪清等六人站了出来,倪敬朗声说道“府库之财不宜无故赐予,游观之事不宜非时而行。”
朱祁钰打眼望去,这几位监察御史都是朝中清流,这两句说的很好,不随便赐予财物,出游玩乐之事,不能非时而行,总不能中秋节不赏月去踏青不是?
清流总是如此,说着一些看似有道理把皇帝当傻子的废话。
朱祁钰耐着性子听着这五位御史的唠叨。
倪敬继续俯首说道“往日以斋僧,屡出帑金易米,不知栉风沐雨之边卒,趋事急公之贫民,又何以赈济?”
“近又作龙舟、造燕室、设灯市,营缮日增,嬉游不少,此非养圣躬之道。”
这是指责朱祁钰清明、重阳、中秋大肆操办,花费过多。
朱祁钰有些不耐烦,他花的内帑的钱,国帑的钱他一分都没动过,花自己的钱,让百姓热热闹闹的过中秋,这也有错了?
又没吃他们家的大米!
倪敬继续朗声说道“臣乞请罢桑门之供,辍宴佚之娱,止兴作之役,宽直臣之囚,此亦百昭圣德之为!”
大明的奏疏的确都是文言文,大明的奏疏甚至连个句号、逗号都没有。
因为那是公文,公文必然有其严肃性,朱祁钰推广俗文俗字,但是从来没有要求公文用俗字俗文。
但是大明非公文的奏对,基本都是俗文俗字,只有这些个清流,喜欢这么咬文嚼字。
桑门,其实就是佛道僧侣道士,停桑门之供,就是停止给僧侣道士银钱,把这些钱用到赈济灾民和正事身上。
朱祁钰把正统年间,大隆兴寺的国师杨禅师,赶到了漠北感化瓦剌去了,又把大隆兴寺整个翻盖成了现在的五堂之地。
停桑门之供,并无不可。
至于宴佚之娱,朱祁钰天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哪有什么娱乐,他搞了个大灯会让百姓热闹,他自己都没去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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