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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切就绪,陈冲方才缓缓走到台前。百官看过去,发觉陈冲穿着的不是朝服,而是一身戎衣,天气冰寒,可陈冲披了一身素色的羊绒披风,一手持千名状,一手持青釭剑,脚穿鹿皮靴,头戴虎卉冠。即使是最后的官员远望,也能察觉出几分肃杀之气。
在陈冲台下站着四名男子,陈冲每说一段,他们便高声复述一遍,使周边的人都能听闻。作为训政的开头,陈冲并没有先就事论事,只是对各位公卿问好,而后回顾起往昔来。
他说:“我今年三十四岁,虽说比大多在场的诸位元老公卿年轻,但说起在朝中入仕的岁月,也有近二十年了,也算得上是个老人了。二十年前,我离开颍川,前往东京游学,进入太学。恰逢先帝在太学举办讲学,因家祖缘故,我得以参与学会,侥幸被授予博士之职。自此进入仕海,以至于今。”
接下来,就是众人耳熟能详的:“我还记得当时雒都繁华,我先在太学与何学海对辩十五场,周遭生人多如天星,远胜今日。但天下无不以朝廷失政,百官失德,我位列其中,亦有惭色。故而向陛下上书,请旨出京。游各郡采风成书,以陈民意。”
“后缓归,与孙破虏靖海患,与大将军平黄巾,少有功绩。又从先帝之令,任西河太守,先降白波,后安匈奴,屡破鲜卑。本以为边疆肃清,天下靖平,谁料先帝御极,又有董卓为害,故我与凉人三次大战,终定关中,还保陛下。然而近年来关东还有大乱,至今仍不见平。”
陈冲回顾完这二十年的岁月,对众人问道:“常侍已除,董卓已死,为何天下还没有平定呢?”
说到此处陈冲一顿,见台下众人都竖耳倾听,他又接着说:“国家分崩。一是州郡长官自领兵马粮草,天子之命难以节制,所以地方自行其是。二是天意不仁,中原年年遭灾,光和年间,甚至有一年三灾,赋税难征,用兵不及。三是官员,上欺阁台,下瞒黎庶,不爱子民,不敬鬼神,故而汉室失心,多有叛逆。”
在座众臣,上至司徒淳于嘉,下至各府掾吏,听到这都心有触动,屏息静气听陈冲慷慨而谈。
陈冲转而说到此次检财,他举起了手中的联名册,对众人字句说道:“我此次下令检财,从短日来看,或许正如同这篇表书所言,令关东官吏失望。但如若我不为,关东的人心,便能够挽回吗?天下虽大,却建于一土一木,人心难得,也不过一钱一粟。即使能纵横南北,但失却了人心,社稷又何以稳固呢?”
台下虽然有人在说话,可大体还算得上安静无声。纵然他们大多面无表情,但陈冲也知道他们的想法,他没有继续与他们纠缠的意思。渐长的年岁使他不再乐于用言语表达,反而更乐意直接去做,记忆很少能留下对他人倾述的话语,更多的是曾经做到过什么。
他最后握剑说道:“陈冲至今共历三十七战,还未尝一败,诸君勿忧,若关东有反,我能平之。”
灵台下一片寂静,灵台外得知消息,欢呼如雷。
会后,陈冲当即领人自查府邸,并携天使与百姓旁观,以示绝无私意。最后共检得书册六百卷,旱田九百亩,仆妇一人,炎兴五铢一万,金饼三十。就这一名仆妇,也是因为蔡琰怀孕,陈夔主张请来的。司隶校尉贵为三独坐,掌司隶不法事,三公九卿皆受其制。且陈冲代行尚书令事,天下政务皆过其手,所握权柄之大,与天子也只有名分差别而已。但家中仅有的这些资财,却不过与寻常三百石家仿佛。众人闻之,或为惊叹,或为钦佩,或为哂笑,种种反应不一而足。
陈冲倒也不是一直如此。当年担任博士祭酒时,陈冲在太学设置纸坊贩卖纸张,年入百金,颇有余财。只是如今他身为辅国之臣,不宜再如此,所有纸坊都已为他设为官有,所得钱财也都送往晋阳霸府。
但无论如何,陈冲示威在前,又表率在后,终究是将检财令推行了下去。至于对错如何,却不是人能预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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