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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麻麻亮,小西妈已经煮好鸡蛋,放在凉水里,每年端午节,煮鸡蛋、吃馄饨荷包蛋是必不可少的,平时鸡蛋可是节省着吃的,至于端午节吃粽子,是南方人的事,八十年代的北方人,还吃不到粽子,一是北方没有糯米和粽子叶,二是计划经济时代,粮食还是控制运输的。
给小北系好五彩线,小西也伸手叫妈妈给系上,妈妈笑着说道“今天是你正式报到上班的日子,戴这种五彩线会叫人笑话你是小孩子的。”说是说,还是认真地给小西戴上了五彩线。
按照习俗,妈妈每年都给他们的手脖、脚脖戴上五彩线,男孩子戴在左手、左脚,女孩子戴在右手、右脚,取驱妖避邪之意,能给人带来一整年的好运。陆小西曾经专门查过端午节戴五彩线的来历,据说是从汉代开始,一直延续到今天。
端午节的五彩线是很有讲究的,五种颜色不是随便五种,必须是青、白、红、黑和黄色,从阴阳五行学说上讲,分别代表木、金、火、水、土,同时分别象征东、西、南、北、中,蕴含着五方神力,以动物为标志的话,东方为青龙,南方为朱雀,西方为白虎,北方为玄武,中央为黄龙,都是灵物。陆小西反复读了许多遍,才勉强记住顺序。
叫醒小北,陆小西驮着妹妹往南门外方向骑,路上的人很多,三三两两,成群结队,骑车的、走路的,还有跑步的。泰宁县的人在过端午节的时候,一般都是往南门走或北门走,因为南门外有一条小河,北门外有个水库,起早踏青的人们,在路边采一些蒿子,回家后用蒿子水洗脸,另外把纸叠的葫芦拴在蒿子上,插在门上方,民间流行插葫芦,也是取谐音福禄的意思,因为北方基本没有人种植葫芦,只好用纸叠葫芦代替。
骑到南门外,路上的人已经形成人流,熙熙攘攘,自行车已经没法骑了,陆小西推着车,在二道桥边遇到了秋歌秋诗姐妹,小北认识姐俩,跑过去拉着两人的手嬉笑着,陆小西摆手跟秋歌打招呼,秋诗却背对着他跟小北说话,他也不好过去,秋歌从妹妹嘴里知道陆小西接班的事,但秋诗与小西约定的秘密却没跟姐姐说。
二道桥是乌裕尔河上的一座拱桥,桥身不长,也就二十米长的距离,桥宽大约八米,两侧水泥砌成的护栏粗壮结实。四个人站在护栏边望着东去的流水,水流不急,缓缓地,偶尔能看到水面上的漩涡,可能是水下的鱼儿调皮弄出来的。
踏青的人陆续地往回走,桥上只剩下不多的几个人,秋诗绕过姐姐和小北,贴着小西站着,秋歌发现妹妹的情绪不对,把陆小西拉到一边警告他“你要是有想法我可以成全你,要是没想法,不要去碰秋诗,她会认真的。”陆小西挠挠后脑勺,尴尬地说“我从今天起就扎根这个小县城了,你们还要考学,还要走出去,我只能祝福你们,不敢有非分之想。”
秋诗见姐姐跟陆小西在悄悄说什么,似乎猜到他们谈论的话题,转身走了过来,秋歌只好打住,指着水面上太阳照射的霞光叫大家看,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开。秋诗看看手表,叫姐姐骑车,来时是她驮姐姐来的,回去时她要坐陆小西的车,叫姐姐带着陆小北。秋歌看看陆小西,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见秋诗跳上陆小西的车后座,一脸高兴的样子,只好喊陆小北上车。
吃了一大碗馄饨,陆小西早早地骑车出来,第一天上班,要给大家留下一个好印象,早晨他特意找出那件有些旧了的白衬衫,没穿端木小惠送的格子衬衫。昨天他还是个学生,一夜间仿佛长大了。
评剧团是与县文化馆在一个楼,这座二层红楼也是泰宁县不多的几座楼之一,楼的正门面向北,一楼是演出的大厅,二楼才是办公区。从楼西侧的胡同进门,能看到两个室外楼梯,是那种黑铁焊的简易楼梯,东边的楼梯是文化馆的,西侧的是评剧团的,两个单位各自走自己的楼梯。胡同是自然形成的,隔壁是县卫生局的红瓦房。
路小西敲门时,看门的老人披着一件洗的掉色的黄军衣从屋里走出来,陆小西嘴甜地喊着大叔,介绍自己是新分配来的,老头站住,抬起一只脚,把手里的烟袋锅在鞋底上磕磕,才拉下铁门栓,陆小西停好自行车,递给老人一支银象烟,老人斜了一眼拒绝了,举举手里的烟袋,示意自己抽烟袋,陆小西没抽,把烟塞进裤兜儿。
老人走到门前站住,告诉陆小西,东边的门是锅炉房的门,平时锁着,冬天才有锅炉工来,西边这个门是收发室,他和另一个张老头换班,他的工资是评剧团给,张老头的工资是文化馆开。陆小西恭敬地听着,老人一头花白的头发倔强地立着,能看出是个火爆脾气。老人见陆小西有些拘谨,耸耸肩,把要滑下来的衣服送上肩膀,爽朗地笑着说道“我姓耿,是抗美援朝老兵,大家都叫我耿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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