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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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沦的,只有你一个人罢了。”
陈大状听着话,感觉似乎被打了一个耳光一般,脑子眩晕,眩晕之下,他忘了尊称卑微“什么意思?”
容和道“白蒙杀人是事实,而且确实杀的是个孩子,不管是错手还是有意,都已经背上了民愤,在这个件节骨眼,你要去提白蒙开罪,要比当时莫怀忠的做法更加令人难过的”
陈大状觉得一股凉意,从脚下地板的缝隙透过,直接从脚心凉到了天灵盖。
他十九岁。
状师盟的佼佼者,新秀,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这样的人,自然会做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何况他毫无背景,唯一能够为他撑腰的莫怀忠已经声名狼藉,即便是恢复名声,那原本大山原址也只剩下一汪碧海,再也做不得他的靠山。而那些莫怀忠当时的盟友、故人,要么垂老,要么就上演一出人走茶凉的戏码。
更何况他才十九,日子不长,没法见证人心。
他走的路也不远,也知不得他的本事。
他若是在这个时候,提一个还是无辜女童的人脱罪,还是在一方为孤儿寡母,一方为富贵人家的前提下。他的处境,不会仅仅只是‘难过’两个字可以概括的。
陈大状算是明白了。
“原来是草民想的简单了。大人从一开始所言的,就不是想要用白蒙和白罗海的命做交换。而是用草民我的前途来交换我师父的死后声名。”
容和笑笑,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陈状师若是觉得这个交易亏了,可以拒绝的。我不是一个喜欢为难别人的人。”
容和确实生的很无害,少年模样,温柔又活泼。他说他不喜欢为难别人,用他这张脸说这样的话,若是旁人,也就信了。
其实陈大状也信。如果这个时候他转头就走。容和或许真的不会拿他怎么样。
但是为什么呢?
以容和的地位和权势。想要脱罪白蒙何必要让他一个状师出面呢?打点打点地方官员不就好了?他身为状师,不是没见过掉包计的。砍杀的是‘白蒙’,又不是‘白蒙’。只要官府配合,哪一个死囚都可以时候白蒙。
何况,对方不过一个孤女罢了。一个寡妇,能翻天吗?当然不能。
在平头百姓中,地方官就是天。
容和好像知道陈大状当下的想法一样,主动言语道“不是我不想打点地方官员图个省事,也不是我想把事情从简入繁。而是那个兴化府的县令,着实麻烦——十九岁,文状元,直脾气,一副读书人的骨气。硬骨头,啃不动。”
这是容和今天第一次在陈大状面前露出一副苦恼。
陈大状有点讽刺“若是此等小官不逊,顶撞大人那在大人眼里,不过蝼蚁”
他未曾说完,就被容和打断“这万万不可,不可以动顾文熙,他是个难得的好官,文采出众,爱民如子。若非此事牵连我妹妹,我是不会去想着为难顾文熙的。”
“原来大人还惜才。”陈大状干巴巴道。
只是视他的命如草芥罢了。陈大状如此想。
容和毫无愧疚。私心和公义似乎在他眼里本就可以分开。他疼爱妹妹,所以要保白蒙。他礼贤下士为国本考虑所以要保顾文熙,他不忍曾经国士蒙冤,所以要保莫怀忠名声。
这一切都不能毫无成本。必须有所牺牲和交换。
所以,他要牺牲白罗海,白罗海曾经的红颜,以及他。
陈大状看着眼前毫无任何波动情绪的容和,莫名的想起了当年的孙井生。在他一声声质问孙井生对于命案的感想的时候,孙井生也是这样一脸麻木和漠然“我又不认识他们,他们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陈大状,白落海,那个失去了孩子的女人,和容和毫无关系,容和为何要为他们悲喜呢?
容和并不为了他妹妹即将得偿所愿而喜,也不会为了白罗海不远的死期而悲,他只是问道“你师父可曾查处白罗海为何要杀了那家人十六口?”
陈大状道“查到了,说来可笑,为了一株花。”
——孙井生杀了花铺一家十六口,为了二两银子;白罗海买凶一家十六口人命,为了一朵花。
那是一朵奇花。
花铺主人偶然得到的种子,据说那花只在大漠生长,日出,日落,月落日未升,各有三种千秋之色。但是只是传闻,从未有人培育出来。花铺的主母花了五年时间,终于讲总之养育发芽,生了根茎,终于在再三年之后,等来见证那三种千秋之色的时候。
故而那花闻名‘秋色’。而白罗海嫌弃这名字俗气。改了‘三千’。取自佛经‘三千世界’的典故。
白罗海也是偶见那一株花。
立刻着迷。
白家经商,尚未有任何东西可做敲门砖,做登上仕途的踏板。
这一朵‘三千’,变成成为了白罗海仕途的明灯。
白罗海当然想尽各种办法意欲得之。
花铺培育名种,本就是为了钱。
三千以三千两白银成交。
交付那日,白罗海却生了迟疑——倒也不是他小气,而是他根本没有那么多银钱。
白家看着家大业大,但是例外多少人?家仆,来往,节礼,应酬,男女家人开销,还有时不时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白家早就里外掏空了。
哪里去得那三千两的现银?
赊账拉不下这个脸。
可是若是等,这花不等人。
白罗海情急之下,就起了杀心。
“白罗海花二两银子杀了花铺中包括主母全家,然后在孙井生离开之后,派人偷走了三千,再一把火焚烧了铺子,造成了那朵花葬身火海的假象。然后,再把那朵花送到了容家。”
果不其然,陈大状一下子睁大眼睛。
容和笑笑“白罗海想要打通我的关系,求一个锦绣前程。不过他忘了我容氏的本事,那花家的主母惨死,死不瞑目,一早就来我这里告了白罗海一状。花家的主母用那一盆三千,要和我换白罗海的命”
这故事听来惊心,毛骨悚然。
陈大状觉得不可思议,厉鬼告状?
可是偏偏,这话是容和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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