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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无疑让朱二和张大块头如释重负。就和张寿那年头的孩子很多都写过检讨报告似的,就他们两人这德行,从小到大,认错赔罪是最司空见惯的,而被长辈压着写什么悔罪书,那也是常有的事。
可就算常写,也架不住他们每次写这东西都要绞尽脑汁,实在是不会写啊!
纪九对自己的两个同伙已经麻木了,而他更无语的是,朱二和张大块头仿佛生怕他反悔似的,竟然硬拉着他到一家茶馆,然后张大块头先去卖文房四宝包括空白奏疏的雅斋,把整套东西全都给买来了。
而人一回来,朱二就亲自磨墨,软磨硬泡请纪九赶紧把请罪书给写了。对此,无奈的纪九公子只能压下打人的冲动,泼墨挥毫,写了一篇花团锦簇的……检讨,不对,请罪书。
他用非常优美的文笔描述了自己三人听到张琛责备者山君坐轿进京这一行动后的激愤,然后把擅闯会同南馆这件事包装成了一次急怒之下的冲动事件,然后又把大呼小叫惊扰得上下鸡犬不宁这件事,轻描淡写说成了冰释前嫌的友好磋商。
最后,纪九方才诚恳谢罪,深刻悔过,同时表达了作为天朝上国大邦子民,愿意友情帮助出使的高丽小国王族领略大明礼法和文化,以此感化番邦子民之心。
通篇文章一气呵成,朱二和张大块头看得面面相觑。张大块头甚至忍不住小声嘀咕道:“都能写这种文章了,干嘛还考九章堂?你留在国子监日后去考进士不好吗?”
纪九顿时哂然一笑:“写得出这种文章就想考进士?做梦呢!我十岁出头就开始写这种悔罪书糊弄老爹和其他长辈,可你让我写那种格式鲜明的八股时文,我却一窍不通。再说了,我爹当年也算是有名的才子,会试第九,殿试第七,最后怎么样?”
“这都察院老大的位子,就是爬不上去!他上头那两位,文章比他写得好,家世背景比他更深,同乡同年比他更得力,做事做人也比他强。再说我家中兄长堂兄表兄之类的,一个比一个会读书,所以我早就看透了,就我这资质,除非遇到贵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说到这里,纪九就闭上了嘴。而朱二和张大块头,那当然全都知道纪九接下来想说的话是什么。本来得过且过的纪九公子,遇到了不按常理出牌,却还异常炙手可热的张寿,那自然是二话不说就靠了过去,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他们其实也差不多,因此当然不会嘲笑什么,当下甚至再次夸赞了一番纪九这文笔,随即就一人一边在这请罪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不但如此,朱二甚至又一遍一遍在那读着,以至于张大块头忍不住有些狐疑。
“朱二哥,你还念什么?嫌弃纪九这请罪书写得不好?”
“就是因为纪九写得好,我才要背下来,否则万一回头被人问起请罪书,却连上头一句完整的话都背不出来,那岂不是糟糕透顶?”朱二见张大块头一副完全没想到似的蠢样,他就语重心长地说,“再说,今天礼部主客司没能抓到我们的现行,说不定会告到我们家里去。”
“你们想想,就算回去之后被人兴师问罪上门,我们告诉家里老爹,这是奉旨行事,可难道还让人去和皇上对质?以我爹那性格,哪怕知道这是真的,说不定也先捶我一顿,到时候,背几句纪九这文章,然后把来龙去脉说清楚,说不定还能躲过一劫。”
张大块头这一次终于真正震惊了。朱二好歹还是嫡子来着,求生欲竟然这么强吗?赵国公朱泾这难道是比自家老爹襄阳伯张琼更暴烈的性格?
想想之前作弊事件时挨的那顿打,要不是张寿来了逃过一劫,自己说不定要被打死,又或者打一个半死,他赶紧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二话不说加入了朱二那背稿子的行列!
然而,如果说朱二资质不好,读书不成练武也不成,张大块头却还有几分蛮力的优点,但人这读书的脑子比朱二还要更差几分。于是,一旁的纪九就只见两人在那磕磕绊绊地背,朱二倒是好容易记了个七七八八,张大块头却背了老半天都前背后忘记,简直惨不忍睹。
实在看不下去的他干脆拿过一张纸,三两下照抄了一份,随即吹干后一把塞给了张大块头,虎着脸说:“好了,别浪费时间,带回去慢慢背。趁着太阳还没落山,我这就想办法把东西递上去,好歹过了明路,省得回头外头疯传三英闯会同,咱们的请罪书却不见影子!”
朱二对纪九这决定倒是很支持,至于张大块头,人慌忙把那张墨迹淋漓的纸小心翼翼折成豆腐干揣在怀里,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然而,在走出这小茶馆时,朱二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一把拽住了纪九:“这东西你直接送去通政司?咱们虽说是官宦子弟,但上书直奏好像还不够格吧?”
纪九斜睨了一眼朱二,心想你现在才知道不够格?就你之前在那个高丽者山君面前夸夸其谈说要带人入宫请罪的时候,你怎么就不能管一管你那张嘴?
你又不是你大哥还有朱莹,哪有本事这么往宫里闯?而且还带着一个高丽王族!
他没好气地呵呵一笑,随即才一本正经地说:“你别忘了,我这个月正好侍读慈庆宫。”
此话一出,朱二一时羡慕嫉妒恨,毕竟,他就算在半山堂估计也考不上。而张大块头则是黑了个脸。他这次半山堂的月考又差了一名,于是再次落选慈庆宫侍读,就为这事,如果不是襄阳伯张琼正因为朱莹张罗的那什么西北发展基金在忙活,说不定又要捶他一顿!
而纪九一句话刺激了两个人,却也知道适可而止,接下来也不再多言,和两人分道扬镳之后就立刻赶往宫中,顺顺当当进了慈庆宫。当然,这时候三皇子早就不在那儿了,但并不妨碍还有打扫慈庆宫书斋责任的他,将那一份请罪书压在了太子往日读书听讲的案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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