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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却听远处隐隐传来纷杂的马蹄声,钱日生悚然回首,一道电闪咻的划过,他下意识伸手一推院门,岂料那门无声无息的就开了,他和鸢儿互视了一眼,赶紧牵马进院,悄悄躲了起来。
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只见门缝里马腿交错,一阵风似的疾驰而去。鸢儿捂着霖儿的嘴,不停的在他耳边叮嘱念叨着,钱日生舒了口气,脖颈里忽觉得一凉,雨点已经落了下来。
他带着鸢儿母子偷偷摸进屋内,里面空无一人,可这时马蹄声又兜了回来,却在门前一齐立住。
钱日生和鸢儿仿佛被施了定身法,只听一个清亮的声音叫道:“是扶风公子车驾吗?在下奉令前来护卫,请公子移步说话。”
雷声中却听有人幽幽的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息在黑黢黢的屋内激的钱日生一身的鸡皮疙瘩,他霍的转身,除了鸢儿母子再无一人,他轻轻嘘了一声。
这时青光一闪电招长空,只听院门砰的被人震开,一人欺身而至,看到钱日生叫道:“在这里!”随即扬刀便劈,只听当的一声火花四溢,黑暗中竟然有个人横刀拦在身前,大叫道:“老杨,漏风啦!”
外头传来一声大喝,兵刃相撞之声不绝于耳。钱日生万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熟人,他一声惊呼:“马先!”
“低头!”
钱日生下意识将鸢儿孩子扑倒在地,只觉得脑后生风,随后对面闷哼了一声仰倒在地。电闪中,外头乱成一片,火光中全是纷乱的人影,可院门内又涌进来两三个人,一齐杀了过来,马先一边闪转腾挪一边叫道:“跟着我!”
钱日生一把拉起鸢儿,紧紧跟着马先冲了出去,雷雨声中传来几声哨响,马先刀法大开大阖,月色下飒然生风,院外一群人见到钱日生立刻冲了过来。
马先力斗三人,正是捉襟见肘,这时四五个人策马奔腾冲进阵团,生生将对方截住,随后下马死死围护在钱日生身边。钱日生打眼一瞅,原来是贺三川的手下,想来对方终究不放心,让手下沿途跟了过来。
马先这里压力稍减,他臂力沉雄,戳、扫、撩、砸,偶的一道寒芒闪过,便有一人惨叫着倒地。
钱日生举目环顾四周发现眼前的这群人里大部分是短衫马匪装扮,大呼小叫声势极大,可功夫却不高,被砍倒了三四人后气势立刻弱了几分,可藏在身后的十来名黑衣人却一言不发的缓步逼近。
“快走!”
马先一声大喝提醒了钱日生,一眼看见夹巷里停着一辆马车,他赶紧扯过鸢儿孩子贴墙奔了过去。三名黑衣人无声而来,老杨头和两三个手下从对面的院落窜了出来,钱日生大喜:“老杨头!”
他将鸢儿母子连拉带扯的推上车厢,自己也慌忙翻身上车,刚一坐定斜刺里一个人影飞了出来,以布蒙面,抡起一脚将他踹翻。那人指着钱日生冲着拼杀的众人大叫了声:“扶风殿下小心!”说罢一抖缰绳迅速逃离。
钱日生头撞在墙上摔得头昏眼花,挣扎着踉跄起身子,下意识的一抹脸竟然满手的血!他心里一惊,人皮已经破了。老杨头和身边几个人却对他熟视无睹,翻身上马挥刀割了缰绳便跑。几声急促的哨声陡然响起,那三名黑衣人也紧追过去。
护卫们武功不高,但是胜在进退有度,互相配合默契,哪怕只有四人也有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势。黑衣人动手了,每一次出手护卫们都会发出一声闷哼,终于一人被乱刀砍死,圈子又小了几分。
短衫帮仿佛草原上的鬣狗,见到猛兽恶斗他们吼叫骚扰,可一旦猎物显露疲态便立刻张牙舞爪围扑上来。
众人仿佛百丈洪涛中中的孤岛,一个又一个的大浪席卷而来,小岛却始终没有被吞没。
又一名护卫身中数刀,哀嚎着倒下他仍旧死死挡在钱日生身前,嘴里叫着:“殿下先走!”
这时一个人影如同夜枭飘然而落,仓啷啷的一串响声,两条细线如鞭似枪直朝黑衣人激射而去,随即身形飘忽满场游走,两柄链子刀忽远忽近,时而擎抓在手,时而飞掷而出,顿时打的对方乱作一团。
钱日生一眼认了出来,是贺三川。
马先精神一振,也冲入人群扬刀劈砍,两人所到之处人仰马翻,马先一声长啸横刀将一个人短衫汉子头颅砍飞,那人脖颈里的血直喷而出,这一下把众人都慑住了。
短衫帮里有人一声大喝:“爪子硬,这块肉啃不动,扯呼!”
剩余的几个短衫帮立刻罢斗,果断离开却不走远而是袖手旁观起来。黑衣人显然对突然冒出来的帮手有些意外,几声哨响过后也应声而动,两人对付一个,分别扑上各自的对手。
黑衣人从始至终都是一声不吭的默然挥刀,凄风冷雨中没人说话,地上的火把映着一条条晃动的人影,伴随着衣袂翻卷脚步摩擦的声音,每几下兵器相撞之后,都有一人扑通倒地。
钱日生注意到树影下站着的一人,虽然头戴面罩可他过分分开的两眼给钱日生留下极深的印象。他不禁按压着断指,将刘师爷的死状和接连两次遇袭瞬间联系了起来。
是马脸汉子!
哨声此起彼伏,人影错落刀光四起,眼见着又一名护卫被劈死,钱日生一咬牙伸手撤下已经破损的“人皮”,举手大叫:“你们上当了!”说完指着马车方向:“那人才是扶风!”
众人果然都愣了一下,随后继续砍了起来。马脸汉子哨子急催,黑衣人继续挥刀不停。一道电闪划过长空,钱日生陡然惊觉,自己也是目标之一?
几声尖哨带着转音,黑衣人仿佛互相应和,分出想要包夹贺三川,可贺三川却身子一闪隐没深巷之中。萧瑟夜风中,搅得树木沙沙作响,冷不丁的又是一柄链子刀激射而出,将钱日生身前一个汉子直接扎透。
变故陡发,黑衣人终于发现形势不妙,哨子变得更加急促,马先一声长啸,内力沛然惊得树上的鸟雀腾的飞起一片,他翻手架开斜劈而来的单刀,刀光闪耀映的两人面庞都骤然一亮,马脸汉子和马先四目相对,不约而同的迈向旁边,凛然相视,良久不语。
自从上次交手之后,两人都私下里翻来覆去的思索对方的招式,都做了相应的分析和推演,所以这次一见面都双眼放光,踌躇满志。
刷的几道连闪照的天地间一片雪亮,好似一声令下,两人同时动手。人影交错却无兵刃碰撞之声,好像某种滑稽的舞蹈,又像街头互砍却又怕真出人命,只听“哧”的一声声响,月下扬起一阵血雾,随后又是噗噗两声,声音不大却犹如撕裂厚纸。
众人不约而同的各退一步,纷纷侧目而望。只见两个人影先后倒地,劈杀的众人俨然成了赌坊中围观的群众,声嘶力竭却全神贯注于两个豪客的最终赌局。
月光融融如水,树声萧萧,雨声肃然。一个人终于颤颤的站了起来,踉跄着走了几步,随后一声长啸,声震屋瓦。
哨声纷杂四起,时而尖啸转音,时而长鸣顿挫,仿佛在争执不休,终于在一连串急转而上由陡然点顿的哨声中达成一致,仅剩的几人拥作一团,步步后退消失在雨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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