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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霆在江南横行惯了,有权有势又有财,宫中还有皇子倚靠,直把江南这块地视为自留地,忽然冒出来两个刺儿头,尤其是派出去的人一夜未归,大清早被人包扎妥帖送到大门口,都快得心梗了。
他站在侍卫们住的大通铺门口,一眼望去十几名手下睡的跟死猪似的,最要命的是其中有名侍卫带着一身的伤还应景的打起了小呼噜,听在路霆耳中简直跟挑衅一样。
“把他拖下来!”
有人上前将那名打着小呼噜的侍卫从大通铺上粗鲁的拖下来掼在地上,还泼了一脸的水,那名侍卫总算是醒了,身上的伤口被冰水浸透,又被拖拽之时弄出血来,顿时钻心的疼——但所有的疼都抵不上见到路霆那张脸的恐惧。
“大大大……大人……”他上下牙齿相磕,结结巴巴试图爬起来向路霆见礼,心里暗恨姜世子太过奇葩,哪有听说过把被俘人员灌了安神药送回去的?
路霆面上有种奇异的平静,好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海面,深海之下藏着可怕的风浪与暗礁,眼前暂时的宁静却只会让人望而却步,他沉沉道:“怎么回事?”
侍卫哆哆嗦嗦挣扎着爬起来跪好,想哭:“大人……”
路大人在家里处置背主奴才的时候,龙虎营的两千人也从苏州开拔到了杭州,领头的顾将军听说昨晚三人遇刺,顿时怒不可遏:“如果顾某没有记错的话,这可是侍郎大人来江南之后第二次遇刺了吧?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眼里还有没有国法?!”
姜世子连连附和:“顾将军说的对!你看看侍郎大人,头一回受伤的胳膊还没好,这次又受了伤,若非姜某一介武人,说不定昨晚也要受伤了。”
独孤默上次吊着的膀子拆了没多久,大清早听说龙虎营的人来了,又被世子扒拉过来裹好吊了起来——还是左臂。
世子替他吊的时候说的好听:“左膀子闲着也是闲着,吊起来让顾将军见识见识钦差的活儿风险有多高,免得这位龙虎营的顾将军高估了江南道官员的良心,给咱们拖后腿。顺便回京向陛下复命的时候也好给你请功不是?”
孤独默:“……”
侍郎大人还能说什么呢?
他虽然讨厌弄虚作假,但所有的底线到了姜不语面前,唯一的功能就是等着被她打破而已。况且世子一肚子歪理,真要跟她理论,他怕自己不是被气死就是被气笑,哪里拗得过她的歪缠。
侍郎大人只好伸出胳膊全程配合,眼睁睁看着她从还未运走的刺客胳膊上拆下染血渗透的布帛替自己包起来,再经过她的渲染,向顾将军“还原”了被刺杀的惊魂一夜,先把大家拧成一股绳往一处使力。
顾勇生气归生气,也知道正事要紧:“既然路霆手中牢牢握着江南道所有官员的财运,世子跟独孤侍郎接下来有何打算”
“这么一大摊子活,也不是我们两人可以干完的。江南道的官员未必肯配合咱们,不如咱们深入各村户百姓?”
顾勇武人脑袋,一时想不透,独孤默眼前一亮,还有点不敢确定:“世子的意思是?”
“也不必做什么,只要对外宣布,朝廷觉得江南地区百姓的税负徭役过重,现在想适当做些减免,甚至还要对以前多交的调查清楚之后适当补贴,许多百姓商户听到消息,应该不会隐瞒自己每年要交的税银跟摊派的徭役吧?”
“此计妙极!”独孤默一时激动之下握住了姜不语的手,在顾勇疑惑的目光之下才松开。
路霆本事不错,用利益把江南道的官员死死捆在一起,姜不语也懒得费尽心力去拆,除非她能拿出更大的利益引诱他们,否则别想把他们从路霆旗下拖过来。
眼放江南,除了官员便是普通百姓,各行各业都要糊口求生存,还要不定时被官府压榨盘剥,而她利用钦差的身份给这些普通百姓希望,替他们除下身上的枷锁,相信总有胆大的百姓愿意提供消息。
吃过早饭,独孤默与姜不语带着龙虎营的两千人前往杭州知府衙门,拜访了知府娄逸尘。
娄逸尘其人听名字理应潇洒飘逸,清癯劲瘦,谁知本人却生的肥头大耳,官袍的腰带艰难的扣在身上,目测应该比别人的腰带长了一倍,从知府衙门后院赶过来的时候,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如牛。
“上差驾临,下官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钦差独孤侍郎容貌俊美清冷寡言不大好搭话的样子,另一位姜世子倒是笑意盎然温和可亲,主动向他打招呼:“娄大人客气了。”
顾勇生就一副直肠子,见识过了路霆的无耻,对整个江南道的官员都没什么好感,特别是娄逸尘痴肥蠢胖,外形实在不佳,更让他觉得这副尊容也不知道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养出来的,也懒得跟他说话,手握剑柄往独孤默身后一站,摆明了只想装哑巴。
姜不语皱皱眉头,对钦差三人组将对外社交的重任全都砸在她肩上十分不满,但两人她都支使不动,只能亲自同娄逸尘交涉。
娄逸尘听说钦差想要暂时征用知府衙门几日并安排龙虎营两千人食宿,原也没当一回事,答应下来之后还吩咐手下听从调遣,敷衍上差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结果下午就出了娄子,手下白着一张脸来报:“大人,钦差大人在衙门前面摆了案子,对外宣布官府要向普通百姓减免税赋徭役,只是要先知道各家现在都交多少银子,也好酌情开免,支开了桌子在那里记呢。而且还换了好几筐铜钱,但凡前来上报的都有十文赏钱,而且越详细越好。”
娄逸尘让出了知府前衙,听从姜世子的调派缩回后衙去歇息,没想到半日功夫就出了大事。
“这可怎么办啊?”
他挪着胖胖的身体在房里转出一身急汗:“要不……现在就去找路大人?”
手下跟着娄知府没少发横财,自然知道朝廷征收的税银跟地方官衙征收的税银完全是两个数目,且前者还时常被拖欠,钦差都查到头上了,能不急吗?
“属下这就让他们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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