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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球一对尖耳紧张立起,嘴里还叼了片薄切卤牛肉,偷食的罪证明显,乍然钻出帐来,人狗面面相觑,皆是一愣。
赵凯顿时冷汗直冒。迎接皇子劳军的宴席,却让狗儿尝了鲜,若是恭王当场发怒怪罪,或是以后记恨,他的官位事小,只怕凌河大营本就艰难的军饷更加难办。
北境将领向来作风粗犷、直来直去,也即是笨嘴拙舌,此时全都愣在当场,竟无一人开口解围。
冷场片刻,萧彦首先笑出声来:“赵将军,你治军不严啊!”
赵凯虽觉颜面扫地,但见恭王身边侍卫也跟着哄笑,想来他确实并无怪罪之意,惊吓之后连忙行礼致歉:“末将领罪,殿下教训的是!”
凌河诸将这才大大松了口气,不由对这位皇子平添几分好感。
那毛球见势不妙,囫囵咽下肉片,转身欲逃。常思明赶紧快步上前,一把薅住:“触犯军规,得从严法办!”
常思明身材魁梧,毛球不过三揸长,被拎在他手中愈发显得可怜,挥着爪子呜呜哀叫。萧彦定睛一瞧,这毛球遍体深棕,独独脑门上一撮黑,倒也算可爱。
前世谢承泽也爱养犬,身边一堆名叫桃核、杏核的狗儿,且不论品种,贵贱一视同仁。
萧彦心中一软,摆手阻拦:“罢了,小东西怪可怜见的,放下随它去。”
毛球逃过一劫,似是明白是谁的赦免,四爪甫一落地,便滚到萧彦脚边蹭他袍角。萧彦弯身抱起它,随手放进臂弯里捋毛。
赵凯掩饰尴尬,转脸责问:“这谁的狗?军中养犬,怎地不栓好?!”
一旁有人回道:“还能有谁?是那小子养的,今日他在列队中受阅,许是疏忽没栓好。”
赵凯神色便明显缓和下来:“哦……他人呢?快叫过来,给殿下赔罪!”
萧彦低头逗弄毛球,漫不经心:“罢了罢了,本王知道军中辛苦,养个小东西解闷何罪之有……”
“呼”的一声,脚边碎草被带起的小风卷起,一个人忽然半跪到面前三步地。
——“末将管束不严,贱畜滋扰殿下,多谢殿下宽宥!”
声线如金石掷地,已初
现青年的低沉,却仍未脱少年郎的清朗。
萧彦心脏骤然狂跳。
毛球温热细小的舌头仍在舔舐他手指。他并不抬眼,整个人如坠梦中,怔在当场。
谢氏世代驻守在大魏西南为将,前世谢承泽也是在南境首战成名。北境向来与朝中皇子牵扯甚少,也不受瞩目,料想萧竟应是并未在此安插人手,因此萧彦放心地来到北境——谁想这人却从凌河大营里冒出来?!
乐季见他没有动作,以为他不识得对面的人,忙凑近小声提醒:“殿下,您还没见过,这位是谢家三房的长子,名唤……”
“谢承泽。”这个名字似是一直挂在唇舌间,萧彦此时失神,舌尖一滑念了出来。
谢承泽应声抬起头,心无芥蒂地对他笑:“原来殿下晓得我么?”
“曾听老三提起过,起来吧。”萧彦面色淡淡,尽量松弛下来,掩饰住情绪翻涌,这才看向他。
谢承泽刚从队列中赶来,身上厚重玄甲未解,虽然天气犹寒,他却微微发汗,摘下头盔,头上热气直冒。
萧彦暗自思忖,算来谢承泽现在约莫十八岁,毛头小子一个,他懂得甚么,何必担忧,敷衍过去,不要多话便是。
萧彦强自镇定,准备进帐入席,随手将毛球递与乐孟。乐孟伸手来接,谁料毛球想是被摸的舒服,并不愿意离开萧彦臂弯,扒住他手臂不放。众人都笑,谢承泽也微微咧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显出些少年人特有的羞赧,上前来抱狗解围。
骤然的温热。
谢承泽戴着护腕,露出的半截手指碰着他手背,一触即分。
不过是轻轻一触,手背的汗毛过电一般,几乎立即根根立起。萧彦忍不住微微咬了咬嘴唇。
此时谢承泽尚且年少,手指指腹柔软温热,不像前世那时手掌间满是舞枪弄刀磨出的厚茧,抚他肌肤时激起阵阵难耐的痒。
毛球徒劳挣扎,仍是被抱离萧彦手臂。怀中一空,北境寒风吹来,萧彦方才清醒,与众将招呼入席。
北境军军饷向来紧巴巴,赵凯一贯简朴,宴席上不过是些北境特有的牛羊肉,若放在首阳难免被视为轻慢,因
此常思明一直紧张地观察恭王的脸色,见他一撩袍角自如落座,丝毫不现嫌弃神色,这才放下心来。
军旅中人,一觉投缘,便放开不再拘谨,纷纷捧起大碗给萧彦敬酒。萧彦酒量在首阳城中算是拔尖,却根本禁不住这军中粗犷喝法。眼看诸将兴高采烈,列席的没列席都围过来,按照军衔高低轮番敬酒,乐孟乐季想要代劳,被他拦下,一一饮尽,很快便实打实地醉倒,被扶下休息。
赵凯哈哈大笑,拍着桌子连呼恭王为人爽快,常思明忙着赔礼,萧彦被乐孟扶出军帐,醉眼微微一抬,果然瞟见谢承泽拎着酒坛正和其他裨将一道聚在帐边,正等着上前敬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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