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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穿着墨绿色宫装的嬷嬷,难以置信地带着相太医走过来。苏令德一眼就认出这是赵太后的心腹,蔡嬷嬷。
蔡嬷嬷走上前来,劈头盖脸地就把苏令德训一顿:“王妃也忒不小心了,王爷的腿需得慎之又慎,你怎么还能让他抱着春瓶呢?一府的使女侍从,难道都是木的不成?”
蔡嬷嬷伸手就去够涠洲王怀里的春瓶,涠洲王也不反抗,任由她拿走春瓶塞到白芨怀里。
蔡嬷嬷犹觉不够,冷眼看着涠洲王冠上的花,更是不满:“王妃,您戴花争奇斗艳就罢了,王爷是七尺男儿身,您怎么能让他簪花呢?”
苏令德也没反驳蔡嬷嬷话中自相矛盾之处——簪花的时候,把涠洲王当七尺男儿。等要拿春瓶了,又觉得他手无缚鸡之力了。
她好脾气地朝蔡嬷嬷笑了笑,朝涠洲王的发冠伸出手去,然后看了涠洲王一眼。涠洲王明白她的意思,一笑,便把花取下来。
蔡嬷嬷满意地颔首,再训苏令德:“还有您三朝回门的事,王妃出门也忒不谨慎了些。从王府去陶家,怎的要经过红袖楼那样的污糟地?还连带王爷受了惊扰。”
“老奴今儿就是谨遵太后口谕,来教王妃规矩的。”蔡嬷嬷挺直了腰板,一口气将这许多话说完,然后才给苏令德和涠洲王行大礼:“老奴僭越,实是为表太后一片关切之心。”
“嬷嬷是忠心,来传母后的慈心,我明白。”涠洲王顺从地朝蔡嬷嬷点了点头,扭头看向苏令德。苏令德正无比端庄地袖手而立,跟着他点头,一幅任人搓圆捏扁的模样。
蔡嬷嬷叹了口气:“王爷明白就好。相太医,你快把太医院会诊的结果跟王爷详细说说吧。”因为苏令德知情识趣,蔡嬷嬷对她说话的语气也很和缓:“王妃,您请跟老奴来。”
一听就是要去学规矩了。
涠洲王看向苏令德,想从少女脸上捕捉到些许慌乱来。可苏令德跟在蔡嬷嬷身后,乖得跟只猫儿似的。只是,她没走出几步,就悄悄地扭过头来,指了指他手中的花,又指了指她头上的花,调皮地一笑。
涠洲王愕然,低头看着手中的花,不由
莞尔。他随手又把花插回了自己的发冠,才闲散而坚决地对相太医道:“相太医,要是会诊是关于我的腿的,那就算了。”
相太医才翻开手中的簿子,不由一愣:“若是您每日按两次阳跷脉,加以药膳、药浴固本培元。可以撑到去支叶城寻天师。支叶城有药池,天师擅药浴,对您的腿帮助极大。稍有知觉之后,再慢慢练习行走,兴许是能行动如常的。”
“兴许?恐怕连三成把握都没有吧。”涠洲王淡淡地道:“本王懒得费这力气。就这样坐着轮椅,母后难道会不管我吗?皇上难道会不管我吗?”
相太医哑然,可医者仁心逼着他开口:“可王爷,我们不是好不容易才把蛊毒引到您的腿上吗……”
“什么把蛊毒?”涠洲王漫不经心地打断他的话:“皇上和母后都不知道的事,相太医切莫说笑。我不过是一向病弱,又不小心被摄政王的旧党所害,误食了相冲的食物,这才大病一场。”
相太医冷汗淋漓:“是,是,王爷说的是。”但他还是忍不住:“可您的腿若是长久不能站起来,终有一日会拖累您的身体。先帝若是泉下有知……”
“我还有几年可活?”涠洲王再一次打断相太医的话。
相太医深深地叹了口气:“三年。”
“这么久?”涠洲王脱口而出,也跟着深叹一口气:“川柏,你去把王妃叫回来,就说我不舒服,让她来陪我。省得学那些没什么意思的规矩,把人都学傻了。”
有一小片花瓣慢悠悠地从他冠上的牡丹花飘下来,落在他的掌心。他轻轻地抚平这片花瓣:“这漫长的三年,我可就指着这么一件有意思的事了。”
*
苏令德一头雾水地回到了涠洲王身边:“怎么啦?蔡嬷嬷正要夸我呢。”
涠洲王惊讶地越过她去看蔡嬷嬷,他以为苏令德在小地方出身,断不会精于宫中规矩。可蔡嬷嬷神色淡然,却没有丝毫要反驳苏令德的意思。
蔡嬷嬷只是不太赞同他把苏令德叫回来:“王爷,您不方便出去,以后王妃就是王府的脸面。王妃虽然礼仪周到,但宫里头规矩和外头不全一样,
可不能轻省。”
苏令德困惑地脱口而出:“王爷怎么会不方便出去呢?”就算坐着轮椅,他有侍从,除了爬山麻烦些,哪儿不能去?
蔡嬷嬷惊愕地挑眉看向她,显然觉得她说了句蠢话——一个坐轮椅的人,怎么能随便出去呢?
不过,蔡嬷嬷才沉下脸来,涠洲王就随意地摆了摆手:“蔡嬷嬷把相太医带到母后那儿去回话,母后会允的。”
涠洲王说罢,朝苏令德招了招手。苏令德走近他,问道:“相太医怎么说呀?”
“他说我活不成了。”涠洲王随口说着,取下了自己发冠上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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