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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洛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对你们手软吗?”

杨婉摇了摇头,“你不会……我也没有期待过。”

张洛站起身,“我听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那你就让我养几天……再问我。太疼了……”

她说完这句话已经气力全无,鞭刑后的伤口不断地渗出血水,滴淌入地缝里。

张洛低头望着杨婉身下的地缝。

先帝修立诏狱至今已有三十年,这里的每一块砖石,每一样刑具,每一个人,甚至包括张洛自己都对人身上的伤口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伤口流血就让它流。实在太多了就提一桶水来冲洗掉,那原本就不是什美好的东西,不过是撬开人嘴之前,先放出来让人清醒的污物而已。

张洛曾经不嫌弃它腥臭,甚至还能就着腥气喝上一杯。

可此时听她说她太疼了,张洛却有些不自觉地看向她的伤口。

但也只是一眼,他便立刻把自己的精神收拢了回来,重新犀利地审视地上的人和她说出来的话。

那到底是她痛到极致后吐出的真话,还是她暗自发起的又一轮博弈。

张洛一时不能确定,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更不准自己就这么放过她。

“把她拽起来。”

“是。”

张洛的声音很冷,校尉也就没有对杨婉留情,架着她的胳膊,强迫她直起上半身。

杨婉的意识本就散了一半,此时只觉得眼皮垂沉,睁开却怎么也睁不开。

“泼醒。”

张洛给她的这一瓢冷水,帮她把意识一下子聚拢回来,她轻轻地抿了抿嘴唇上的水,水混着唾液打湿了口腔,她终得吞咽了两口,“你……还要问吗?”

“对。”

张洛低头看向她,“你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

“你为什么……就心甘情愿地被司礼监利用啊?”

“你不必知道。”

“张洛……”

杨婉向前膝行了一步,“我知道……”

她说着试图挣脱校尉的桎梏,断断续续地问道:“我……知道你到底……你到底……是怎么的?”

“我可以告诉你。”

张洛此时的声音已经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但我告诉你之后,你还是会生不如死。”

他说完蹲下身凝着杨婉的眼睛,“陛下是大明天子,我身为北镇抚司使,要维护的只有天威。天威与人命,后者在我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哪怕这个人命是我自己的。”

杨婉哑然。

张洛继续说道:“宁妃若与郑月嘉真有私情,我定会将此事报与天听。你提醒我,我如的今处境,无非是要我放弃刑讯你和郑月嘉,替宁妃脱罪。那我问你,宁妃若脱了罪,陛下所受之欺,谁来偿!若无人偿,天威又何在?”

这几声如雷一般在杨婉耳边炸开。

杨婉咳笑了一声,“我懂了。”

“你懂什么?”

杨婉一边点头,一边惨笑道:“我懂你是怎么的了。行吧……”

她说着伸出双手,“你还要审是不是,那就用铁链子把绑死,不要给我挣扎的余地。张洛,我受刑不住也许真的会胡言乱语,但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认,除非你杀了我。”

张洛看着她伸在自己眼前的手,冷道:“在我手里,死是最难的。”

他说完正要起身,身后的校尉禀道:“大人,东厂的人来了。”

张洛搭在膝上的手一顿,“来做什么。”

“说是奉旨,要带这个女官走。”

“奉什么旨!”

张洛猛地撑起身,径直朝刑房外走。

他这一走,杨婉拼命顶起的心气,一下子全泄了出来。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肩背颤抖,四肢痉挛。校尉只好放开她,任凭她伏在地上啜泣。不多时,那啜泣声转而变成了哭声,在静可听针落的刑房里,显得格外的凄楚。

两个校尉见她哭得可怜,相视一眼,其中一个忍不住道:“要不,我们先把她锁好,关到牢室里去吧。”

“能行吗?大人回来说不定还要接着审呢。”

两人说着又看了看她身上的伤。

最先开口的那个人道:“先锁回去吧,说不定大人回来,见人都关起来了,会开开恩呢,这哭得也太……哎,我见尤怜啊,这可是尚仪局的女官啊。”

**

刑房外面,东厂掌刑千户覃闻德朝张洛行了一个礼。

他以前是北镇抚司的人,但他这个人说话直,人也率真,总是说错话得罪人,于是后来调了金吾卫,没干几年,又迁回了锦衣卫,年纪一把,四处不得志。但邓瑛改制东厂的时候,第一个拈的名就是他。从此他和张洛的关系就变得对立起来。

“张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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