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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宫兵败渡江北逃,投靠寿州,周氏则进一步沉沦下去,这时候周昆伤势算是彻底好了,但也难免留下残疾。
王辙给他指出一条路,甚至可以说是他唯一能走出困境的路,但此时的他已非早年轻浮的浪荡子,深知事情一旦败漏,他可以不惜性命,但将他兄长周申牵涉进去,他周家可就要断子绝孙了。
他不敢轻易答应王辙,回到破败窝棚两天魂不守舍,被他父亲周寿民看出端倪,也就是在张士民再次找上门来之前,他才向父亲周寿民据实相告。
父子俩在窝棚里对望半天,在张士民找上门之后,才决心答应王辙的条件。
普通民众或许对江淮发生的诸多事还懵然无知,但周寿民、周昆多少也能猜到梁境必是发生大乱。
而即便没有梁国内乱,他们这几年看似兵马强壮的寿州军,也是被棠邑军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心想这或许就注定了周申一家继续随波逐流的追随寿州军,总有一天会不可避免的沦为离乱之人。
周昆这边应承下来,张士民便持王辙所留的信函去找奚发儿。
能有这么一个人物潜入寿州军,奚发儿自然是第一时间做相应的安排,派人调查周寿军、周昆的背景,安排专人对周昆进行潜伏工作的特别训练,并着手安排周昆回归寿州军的渠道,确保周昆消失的这段时间不留下明显的破绽。
当然,周寿民、周昆父子二人的身份特殊,推测他们的出身,甚至极有可能跟韩谦有旧,奚发儿做出相应的安排后,自然也是找了机会跟韩谦汇报了这事。
当时冯翊正好刚从叙州回来,韩谦正与冯翊坐在院子是吹屁闲扯,听奚发儿提起这事,他好一会儿才想起周昆的样子:“周昆……”
“你富贵后便容易忘事,你刚到金陵,周昆连着请你喝了旬日的花酒,给你接风洗尘,你还记得?”冯翊帮韩谦回忆道。
“他怎么不直接过来找我,却给王辙遇上了?”韩谦疑惑的问道。
“周昆是很混帐,但不傻啊,陈涉‘苟富贵、无相忘’的故事,他还是应该听人说过的——他兄长在敌营为吏,他吃了豹子胆敢过来揭你的短?”冯翊说道,“你想想京里的那位为何容不得你,还不是什么底细都被你看透了,才浑身不自在?”
“你怎么就不怕我杀你灭口,掩盖之前的丑事?”韩谦白了冯翊一眼问道。
“你知道我会守口如瓶啊。”冯翊涎着脸说道。
韩谦笑着抬起脚,作势要将冯翊踹开。
“对了,你不见一见周昆,毕竟是多年的老伙计了,你也不是多吝惜羽翼的人?”冯翊认真的问韩谦。
韩谦沉吟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道:“王辙既然想到要用周昆、周申兄弟二人,应该是有一些想法了,我们最好不要随便破坏下面人的打算,不然太容易打击他们的积极性了——而周昆真想在棠邑立足,还是要给他自己争取的机会为好,毕竟不是谁都能像你这么厚颜无耻的。”
“我这次与郭却去叙州,要确保洗氏、杨氏、田氏三家之中能有一条大鱼咬钩,拿住他们的把柄,我们要引蛇出洞,却又不能将闯进境内的贼寇彻底打残掉,还要放他们逃回大姓势力的地盘上好来个人赃并获。你也知道郭却这小子实在不顶用,要不是我一路帮他拿主意,怎么可能恰到好处的将一伙贼寇,堵在溆浦县的山坳里?”冯翊大言不惭的邀功道。
二月下旬郭却、冯翊两个人在见过李知诰之后直接从义阳南下到汉水河口,那时得知姚惜水乘织造局的官船突然进入洞庭湖——事后韩谦猜测姚惜水有可能是故意暴露行踪,毕竟他们掌控的消息更全面,不难猜测姚惜水的意图是想在西南搞出事情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而当时蒙兀人随时有可能南下,留给姚惜水的时间十分有限,要第一时间就成功的将棠邑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以便李知诰所部能在接下来的梁国内乱中攫取最大的利益,姚惜水故意露出一些破绽、故布疑阵,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猜测。
而姚惜执掌织造局,明面上的权责就是专门负责从诸州县搜罗丝布绢罗等织品供给宫中,同时也有替慈寿军刺探天下民情的权力,因此她即便被看到跟辰、思等州的大姓势力接触,只要她不是直接带领贼寇杀进叙州,也不怕谁能拿她有什么办法。
只要了解到姚惜水的意图,韩谦也不担心她在这些仓促的时间里能搞出多大的动作来。
要知道他们当年暗中纵容思州民乱,从暗中筹备到思州民乱蔚然成势,最后迫使朝廷出手制止世家宗阀对广德府军民的迫害,前后延续有大半年的时间。
即便当时还不知道朱让、梁师雄密谋叛乱,但在蒙兀人随时会南下的情形下,也能肯定绝不可能有多少的时间给姚惜水从容布局。
郭却、冯翊他们当时也推测晚红楼即便早就有暗中拉拢辰州洗氏、思州杨氏,仓促之间最大的可能,会通过他们控制的流寇暗中潜入叙州境内袭击一两个重点目标,制造惊天大案。
郭却、冯翊落后姚惜水不过一天,时间上的落后很快就借快速帆船扳了回来,提前赶回叙州。
虽说自组建棠邑军以来,韩谦前后从叙州抽调逾五千名将吏兵卒,又为了保证能从叙州持续不源的抽调钱粮弥补棠邑军资之不足,使得叙州七县加上婺川县,仅保持不到三千人的防守驻兵。
这点兵力,分摊到八个县,每个县的防守兵力就变得极为有限了,但不意味着叙州进行紧急动员之后,就仅有这点兵力可用。
要知道在金陵事变之前,削藩战事后期武陵军人马规模一度超过七千人,而到金陵事变后,左广德军前后更是逾四千将卒直接携家小迁入叙州定居;更不要说思州民乱后期,天平都的兵力一度超过六千人。
之后进行缩编,叙州及天平都平时就保留总约约五千人规模的常备兵力,但缩编下去的将卒,并非就是踢回家不理会了。
照叙州的募兵法,这些人还保留预备役编制,每年要集中起来参加四个月的轮训;除了轮训期间享受正卒侍遇外;而平时啥时不干,也能领取一半兵饷。
在那些渡过预备役期(正卒、预备役总计五年)的退伍老卒,即便平时都要自食其力,不用每年再集中起来参加轮训,终身也都能再减半领取兵役津贴。
自棠邑军组建,即便韩谦从叙州抽调五千名将吏兵卒,即便叙州还保持三千人规模常备防兵,但理论上犹有直接动员五六千人左右不用训练就能直接拉上战场的军事潜力。
而即便照募兵法,这些预备役老卒退出现役就要自谋其力,但事实上他们主要都留在辰中、黔阳、龙牙、临江等县的工坊作工,习惯了营伍军队纪律的老卒即便是到工坊做工,也是中坚力量。
而即便有一部分归乡,与乡巡检司也保持密切的联系,乡司雇人修造沟渠、道路等,也是主要以这些人为骨干。
可以说只要进行动员,这些人马在一天时间之内,就能以县大营为单位进行快速而有效的集结。
韩谦虽然不在叙州,但冯翊、郭却赶到后,洗寻樵、奚昌、乔维阎、魏续等留守官员只要多数赞同,便能在紧急情况下,对全州进行全面的紧急军事动员。
说实话,郭却、冯翊提前赶到叙州,并不怕姚惜水在背后搞事能对叙州造成多大的破坏,反而担心他们进行全面的军事动员,会打草惊蛇,就怕惊吓到周边的大姓势力不敢轻举妄动才叫不妙。
为了抓住不安分者的把柄,以便有机会进一步打击大姓势力,郭却与洗寻樵、乔维阎他们合计,又联络谭育良,他们判断姚惜水鼓动大姓势力最有可能袭断的目标是州属织造院、龙牙山铸造场、婺川盐场以及工师学堂等几个有限地方。
不管这些年晚红楼如何费劲心机的刺探叙州所掌握的天工匠术,但州属织造院、龙牙山铸造场、婺川盐场以及工师学堂犹掌握外人所不知的一些秘术。
除非晚红楼直接派人攻进来拿到第一手的资料,要不然的话,这些秘术绝非扮作普通匠工混进来凭眼睛就能识破的。
最后他们决定不打草惊蛇,而是在这些地方暗藏伏兵,然后引蛇出洞……
三月初,也就是韩豹通过飞鸽传书回棠邑没两天,果然有多股马贼先袭击黔阳、芷江等地制造混乱、声东击西,之后差不多有三百多精锐集中袭击位于龙牙山上的兵甲铸造工场。
那里藏有叙州最先进的铸造匠术,同时也是棠邑军最大的兵甲战械铸造基地,而一百多守卫兵马似乎又被之前黔阳、芷江的袭击调走了。
只不过龙牙山治炼场及兵甲铸造所用两千多匠工里,就有三分之一、近八百人是预备役老卒。
郭却当时也料到铸造场遇到袭击的可能性最大,他与冯翊就直接暗中留在龙牙寨主事。
即便成功将三百多精锐马贼引入陷阱里,郭却犹不满足,仅仅是调用三百多老卒依托龙牙寨、铸造场的院舍防守,放马贼主力赶在援兵到来之前逃走,然后才真正的对全州进行彻底的军事动员,他与魏续率领四千精锐老卒,一路将这路马贼赶进辰州洗氏的老巢溆浦县境内。
冯翊他从叙州紧急赶回来之前,溆浦县当时的局势是两百马贼被郭却、魏续率四千精锐兵马死死围在溆浦县临近沅江东岸的龙潭山之中、据险寨以守,而洗英父子率两千辰州番营兵守在溆浦县盆地进口处的伏鞍岭严阵以待。
不提伏鞍岭山陡寨险,洗英父子所率领的番兵这些年南征北战,战冲力极强。
郭却、魏续及谭育良、洗寻樵、奚昌、乔维阎等人即便能够从权,不需要特意请示韩谦,但真要想吃掉占据地利的辰州番兵,还是要做更多的准备工作。
他们认真权衡后,认为还是需要从棠邑调一部分水军回叙州,确保水路与叙州腹地诸县的联络无忧,并震慑住思州、业州不敢轻举妄动,再先行强攻龙潭山,解决掉袭击叙州的这伙马贼为好——毕竟要将马贼打下来后,才能巩固洗氏兴兵侵袭叙州的证据——之后,再对洗氏的番营主力进行从容不迫的展开攻势。
冯翊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一是跟韩谦请示此事,一是他要直接调一部水军赶回叙州去参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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