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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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子里有一家四口，用一头小毛驴拉着板车，带着全部家当，要去东川府投靠亲戚。他们点了一堆篝火，不知从哪儿扒来的树皮，用一个碗大的青石舂捣碎了，放在陶罐里用水煮了吃。

他们三人就挨着这一家四口在亭子里坐着，吴青枫花了钱在驿站买了草料喂马，黄玉馨拿出一个饼子分成三块，一人一块，就着水囊里的清水，算是晚饭。

周霖艰难的咽着坚硬的饼子，看着旁边的一家四口陶罐里煮的树皮目瞪口呆。

那家的女儿大约十五六岁，拿了三个破碗，用木勺舀了三碗黄黄绿绿的东西，送给父母，母亲怀里抱着个四五岁的男孩，她把碗凑到儿子嘴边，那孩子怏怏地，嘴也没张。女孩端着碗退到一旁默默吃着。

周霖探头过去看她碗里装的东西，比他昨日咽下的那碗绿幽幽的东西还要可怕，他抓紧了手里的饼，生怕被人抢了，大口大口的嚼咽，噎得直翻白眼。

黄玉馨诧异道：“你干什么？刚刚还嫌弃饼太硬，怎么又突然狼吞虎咽的？”

吴青枫把水囊递给他，让他喝上两口水缓缓。

周霖好不容易缓过来，又把最后一小块饼送进嘴里。昨天挨了顿饿，今日又亲眼见识别人吃树皮，他不得不担心，后面他们干粮吃完了，会不会也得和这些流民一样。

三人刚吃完，那家的母亲突然牵着小姑娘颤微微地跪到吴青枫面前，连说话的气力也艰难：“三位爷……我这姑娘……今年刚满十六，还是、还是个黄花闺女，也不知三位爷是要去哪里，能不能把她带上……求三位爷可怜可怜我，给我半块饼成吗？”

三人面面相觑，吴青枫准备的干粮也不多，原本是想去县衙再补给，结果县城发生暴乱，后面什么时候能补给上，还很难说，这种时候做好事，有可能给自己带来致命的麻烦。

吴青枫嘴角翕动，刚想拒绝，那姑娘开口说话了：“三位爷别担心，我跟着你们，绝不添负担，我还是可以吃树皮草根，只求爷给我娘半块饼，救救我弟弟，他快不行了。”

黄玉馨扭头看了看，此时那男人正低头抱着男孩，祈求地看着他们。

她打开包裹看了看，还剩两块饼，没有征得吴青枫的同意，拿了一张饼，给了那妇人。

妇人接过饼千恩万谢地磕头，“多谢小爷！多谢小爷！”

“这位姑娘还是回去照顾父母兄弟吧，不必跟着我们。”黄玉馨对那女孩说道。

女孩却不依：“求三位爷别嫌弃，我什么都会做，吃得也不多。小毛驴这些日子草料没吃多少，已经拉不动车，继续跟着爹娘，只会拖累他们，求三位爷带上我吧。”

黄玉馨瞅着吴青枫苦着脸，心知他也为难。若是平常，让她帮一帮这样的难民，自然没有问题，现在这种时候，自身难保。

“姑娘，饼已经给你了，你何苦还要这样为难我们？我们还有要事，又都是男子，带上你不方便。回你爹娘身边去吧，慢慢挨过这一关就好了。”

那女孩闻言，只得给他们道谢，回到父母身边。

夜渐深，亭子里的男女老少开始打盹休息，白天里赶路太疲乏，很快鼾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