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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婵也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得知,小道姑叫做聂青遥,原是丹砂观,善微观主的徒儿,而丹砂观作为也曾光耀一时的修仙宗门,数百年来,上至观主,下至每一位弟子皆是女子,无一例外。

曾经的丹砂观在九大宗门里也算是名望甚高,但历经百年,丹砂观多年未有修为出众的弟子赢得试炼大会的魁首,加之烈云城崛起,丹砂观便越发式微,如今已彻底沦为九大宗门之末。

聂青遥之所以只身下山,原是因为她偷听到她的师父善微同大师姐瑞玉说,只待她十八岁一到,便将她逐出丹砂观。

聂青遥赌了气,当夜就偷偷下了山,原是想回庆元城去寻她父亲,路过禹州时在客栈听说这里闹了妖怪,便留了下来。

这才有了这后来的许多事。

“我丢了我师父她都不着急,她肯定是不喜欢我的。”聂青遥说起丹砂观,说起她的师父善微,就变得很沮丧,连卷卷的头发好像也软塌了一些,她生起气来,哼哼唧唧的,“与其再等两年,让她赶我走,我还不如自己离开。”

“可是我看你,应该还是想回去的罢?”

坐在树上的少年穿着一件崭新的棉袍,洗去了脸上脏污的他,看起来越发隽秀干净,此刻他也是听着底下的少女碎碎念了许久,才认真地说了一句。

“我没跟你讲话!臭稻草!”聂青遥扔了一张火符到他脸上,却仍然没有任何效用,轻飘飘地随着寒风游荡了几圈,便掉在了地上。

“辛婵姐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她跺了跺脚,嘴里抱怨着,偏头去看那边廊椅上的辛婵时,便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在了那小桌上,右手的手背还贴着风炉,好像已经灼出一片显眼的红痕,可辛婵却好像浑然未觉。

“辛婵姐姐!”

聂青遥连忙跑到廊上去,将她扶起来,这才看清她右手背上已经烫红一片,还破了皮。

树上的林丰也连忙跳下来跑过去,见辛婵怎样都唤不醒,他便同聂青遥一起将她扶进了房间里,然后才道:“我这就去找谢公子!”

林丰方才跑到院子里,便正见谢灵殊推开大门走了进来,他身上披着一件玄色的披风,里头是暗红的外袍,他手里还提着两坛酒,此刻已是天色将暮,他的衣袂浸透了夕阳的光泽,随着凛冽的风飘荡着,乌发间暗红的发带也随之摇晃。

“谢公子!”林丰迎上去时,便嗅到了他身上的轻微酒气,浮动如香。

他也顾不得旁的,连忙便道:“谢公子,您快去看看辛婵姐姐,她方才晕倒了!”

谢灵殊眼眉间原有几分朦胧醉意,方听林丰此话,他便像是骤然清醒了许多,原本浮在眼底的浅淡笑意也收敛殆尽,他立即将手里的两坛酒扔给了林丰,快步走到廊前便掀了衣袍,走上阶梯。

进了屋子,谢灵殊便见聂青遥正守在辛婵的床前,一见他来,她便连忙站起身,“谢公子,你快看看辛婵姐姐这是怎么了?”

谢灵殊走上前,便俯身想去握辛婵的手腕,却偏瞧见她手背上那一大片烧红的痕迹,已经破皮起泡。

“这是怎么一回事?”谢灵殊的手悬在那里,迟迟未动。

当他面上再无一丝笑意时,他的五官便少了几分柔和,多了些令人不敢轻易接近的疏离冷淡。

聂青遥看他一眼,说话便更小心了一些,“辛婵姐姐原本是在廊上给您煮茶的,我们正说着话,我一偏头就看见她倒在桌上,手还贴着风炉……”

屋子里寂静了一瞬,随后聂青遥和林丰便见谢灵殊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只听他道:“你们都出去罢。”

待聂青遥和林丰出去,房门掩上,这屋子里的光线便暗了许多。

谢灵殊伸手扯下辛婵的抹额,她额间的那一抹银蓝双色的印记果然在隐隐泛光,于是他的目光再一次停在她受伤的手。

他轻轻的叹息微不可闻。

淡金色的光芒从他的指间落入她的额头,令她周身顿时泛起淡色的气流,时身时浅,像是银河星子的光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辛婵被时有时无的细微刺痛弄得眉头紧皱,当她醒来,便在满室明亮的灯火里模糊了视线。

她眨了眨眼睛,缓了片刻,才看清坐在床沿的男人此刻正捏着她的右手,一根银针在他指间闪着细微的光。

他是如此轻柔地挑去了她手背上的一颗水泡,当他垂首时,辛婵见他轻启薄唇,刹那便有微凉的风拂过,稍稍缓解了她手背的灼痛。

眼见着他就要用银针去挑破另一颗水泡,辛婵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也是此刻,男人仍稳稳地握着她的手,却也偏头,终于发现她已经醒来。

“小蝉,不挑破,我怎么给你上药?”他弯起眼睛看她时,好像这满室灯火都在他的眼瞳里融化成小小一簇的影,明亮清澈,温柔得不像话。

他的声音更低了一些,仿佛早已习惯这样哄她,“你乖一些,闭上眼睛,不要看。”

一如烈云城的那夜,他将她稳稳地束缚在自己的怀里,用兜帽遮住她的视线,在她的耳畔哄着她,让她不要再去看那街市上的淋漓血色,以及那三具被人拖走的尸体。

辛婵不想听他的话,反将眼睛睁得更大一些。

谢灵殊但笑不语,故意将银针凑近她手背上的一颗水泡时,便见她骤然闭紧了眼睛,抿着嘴唇,连脊背都僵硬了很多。

“你啊,”

谢灵殊说着话,手上的动作却未有停滞,“即便如今娑罗星已经与你彻底融合,但你也该清楚,凡事需量力而行,你如此不分昼夜地修炼,活该你今日受了这份罪。”

他终于将她手背上的水泡逐一挑破,清理干净,如今见她仍然闭着眼睛,睫毛却在颤动,他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拿起来旁边放着的一只瓷瓶,用竹片挖出来淡绿色的膏体,轻柔小心地涂在她的手背,“你若再这样下去,我日后便也不敢再让你替我煮茶了。”

辛婵听闻此言,便睁开眼睛,“今天只是意外,我往后……不会这样了。”

“听小蝉的意思,”

谢灵殊正替她在手上缠着细布,听见她这样一句话,便抬眼看她,笑着说,“是很愿意替我煮茶了?可我看你,平日里还很不情愿。”

“我没有……”辛婵偏过头,躲开他的目光,过了好半晌,谢灵殊才听见她又开口:“好像……现在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事情了。”

辛婵从来都看不懂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看起来是如此多情的一个人,好像世间万物落在他的眼中,皆是温柔的影子。

纵然他万般轻佻风流,许多的时候都是那么的讨人厌,但到底也是他救了她,还带她走出了那座被风雪冰凌,极昼极夜紧紧包裹的孤城。

如此恩情,辛婵从未敢忘。

“错了,”

辛婵听见床前的男人忽然开口,抬眼便见他将她的手已经用细布包裹成了粽子,她还有些呆滞,却见他忽然俯身凑近。

这一刹,她同他之间便已是近在咫尺。

她甚至能够感受得到他的呼吸就如此轻柔地拂面而来。

她听见他说,“小蝉能为我做的,还有许多。”

当他的脸越来越近,辛婵下意识地往后缩,而他忽然捏住她的手腕,她一时不察,身体前倾的那一刻,她的鼻尖轻蹭过他的鼻尖。

辛婵忘了呼吸,一双眼睛不断地眨啊眨。

也是此刻,他却忽然偏头,下巴抵在她的肩头,靠在她的脖颈,轻轻地笑,“譬如,替我更衣,梳发……暖被。”

他的声音越发缠绵暧昧起来,温热的气息就轻拂在她的脖颈,始终含笑,犹带几分刻意的逗弄。

辛婵的一张面庞烧红,单手推开他的脸,从他怀里钻了出去,也忘了穿鞋,便往外头跑。

他果然还是很讨人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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