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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的嫁妆怎么办?”陆旻说着就明白过来,“所以这就是你有求于我的事。”
他沉思须臾,道:“陆家给你准备嫁妆不是难事,这个财力陆家还是有的,问题是吴家肯吗?”
吴漾也不拖沓,把从得到口信那刻起就开始思量的想法一字一句道出来,“吴家想准备就让她们准备着吧,我们私下另备一份,等双方过礼的时候,再把我们准备的这份拿出来。”
在她这里,陆吴两家孰亲孰远不在话下。
陆旻思量着,“你这是要跟吴家闹掰。”
“张大人那么瞧不上吴家,我们把自己摘出来不好吗?”这更像是投名状,她和陆家的投名状。
陆旻正色道:“阿漾,我劝你一句,吴老夫人她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吃了这么多年明着暗着的亏,吴漾要是再学不聪明那就是朽木,“她瞒我才不是怕我伤心,是想让我措手不及,到时候只能任由她摆布,若嫁妆和带去张家的人都是她经手的,表哥你觉得到时候我可能不被她操控吗。”
每家都有一些外人无法理解的恩怨情仇,比如吴家老夫人对吴漾的,比如他母亲对父亲那些妾室和妾室所出的孩子们的,甚至可以说不共戴天,连血缘都解不了。
“好吧,我会尽陆家所能帮你。”
“谢谢表哥,表哥,还有一事,我身边只有一个丹朱能用,能不能跟你求个人。”
“谁?”陆旻眯着眼睛问。
“彩络。”
陆旻不应声,当下他想全然信任这个表妹,又不能尽然,吴漾被逼到了缝隙里,每个打算都是为自己居多,把陆家结成她的后盾,他可以理解,换做他,未必有吴漾的敏捷果断,可为何要彩络?
“她心思细腻又活络,办事稳妥得当,有她在京州,我与表哥之间联系也方便。”吴漾挂着浅笑循循善诱。
“不行,我换个人给你吧。”陆旻张口拒绝,这世上只有彩络对他绝无二心,说到底还是舍不得。
歪苗开好花,也可以生出个利落人,吴漾这几年故意避居,但靠着丹朱也知道外面的人情世故,你说她不懂买卖的那套,她又似乎颇晓得见人说人话,话中讨价还价的本事。
她不催不促,话说到这份上,剩下就愿者上钩,顺其自然吧,于是她从善如流,应了声:“好。”
一轮月落,一轮日升,又是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好天气。陆家高大的梧桐树状若伞盖,树下手盖腹部的年轻妇人凝神伫立,不觉间肩上沾了几枚落叶……
“啊……”
从不远处传来一声清甜悦耳的娇呼,妇人循声望去,那边是吴漾的花圃。
“小姐,怎么了?”
“又被它刺到了。”
听这轻柔的语气虽有一丝怒意,还夹着纵容宠溺,旁人听见了,就莫名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佳人又爱又恨。
“没看见它有刺啊,在哪里?”丹朱憨直地问。
“看见茎上这些细密的小刺了吗,一不小心就会被刺伤。”
“这么隐蔽?小姐干脆别种了。”
“这花叫胭脂梦,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花了,好不容易找来的苗怎么能说不种就不种。”
李氏不知不觉站到二人身后,“这花和人一样,温温柔柔没有攻击性的最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吴漾掀开帷帽见来人是李氏,和往常一样扶上她的胳膊,又小心地护着她的腰身,“不能挪不能跑,根不扎进地里就会死掉,再没点刺,多可怜啊。”
她一身淡紫浅粉的对襟半臂广袖,轻纱飘逸,肩上绣着如意和祥云,松散简单的发髻上插了支银鱼戏莲叶嵌珍珠的发簪,打扮上像个普通人家的小姑娘。
可小姑娘似笑非笑的杏眼澄澈似水,灿若星辰,这份灵秀是多少华贵的衣饰和珠宝都堆砌不出来的。
李氏把吴漾柔若无骨的细腕握在手心里,肤若凝脂,纤纤玉指,食指的指尖上有颗小小的红点,“你被它刺不可怜?”
“不可怜,谁让我想把它据为己有。”
李氏垂下眼睑,细细回味着这句话,“你要是走了,这花圃交给谁打理好呢。”
吴漾扫了眼开得正好的花,种下它们的时候哪里想到这么快就要走了。
“表嫂想谁打理就谁打理吧。”
“嫁妆的事我听说了。”李氏拍了拍吴漾的手却没了下文,转而又道:“你自来聪慧,看出来我也不意外,不过你表哥不会让你带走彩络的,她是你表哥的左膀右臂。”
陆旻昨日险些发怒,他觉着是李氏从中作梗,李氏自问没有求过吴漾替她做这些,但若问她需不需要彩络走,昨夜之前她还坚信有腹中胎儿在便不必理会,可是眼见陆旻暴露了对彩络的在意,她动摇了。
李氏低头看一眼依然平坦的小腹,“我还能舒心一段日子。”
吴漾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表嫂,你且等一等就是了。”
“等?等什么?”
等到凌旭代替张用修上门拜访,跟陆旻直言吴漾可以和张大人一道回京州,陆旻觉得不合规矩又不好直接拒绝,便寻个借口去问李氏的意见。
“你听听口气,可以,还不是先问问能不能,他不知道这样不合规矩吗?”
陆旻踱着步,急躁的尾音未消,李氏手下的针线一顿,“张侍郎要带阿漾一起回去?大爷,这说明侍郎他在意我们阿漾啊,没听阿宁说回京州的路不太平,有侍郎的人护着阿漾,我们也放心啊。”
同一件事经李氏温柔的语调一讲就没那么让人躁郁了,陆旻点了点头,“那倒是,不过……”
李氏眉眼如水,柔声打断他,“别不过了,张侍郎差人知会大爷一声已经是把您另眼相待了。”
陆旻心里舒坦又不舒坦。
李氏嘴角含笑,手下的针线起起落落,头也不抬,看似漫不经心地道:“阿漾模样争气,命也够好,攀上了这么好的人家,嫁妆上可不能输了底气,我这个表嫂,嘴上总说心疼阿漾,这个时候不出份力可不行。”
李家合族富庶,李氏的嫁妆更是丰厚,她既开了这个口那就意味着是不小的一笔。
陆旻猛地一止步,看向低头温柔,岁月静好的李氏,他啊,太小看了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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