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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越来越好奇了。
只可惜这位账房先生并不打算满足偃羽煦的好奇心,轻轻巧巧地荡过了她的试探套话,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先行离开了。
接着,她们点的菜也陆续被端了上来,菜色可谓是无一处不精致,味道也足以告慰五脏府,哪怕偃羽煦刻意挑剔也挑不出什么过错,压轴的正是她点的鲢水鱼,清汤白煮,似乎并无其他多余的配料,被盛在一个极大的白釉瓷浅底碗中被奉上来,碗内沿上绘着金边鲤鱼荷花,活灵活现,在乳白色的鱼汤中若隐若现。
偃羽煦尝了一口汤,却发现这道表面上看来十分普通鱼汤滋味格外的丰富而层次分明,等阿缺替她布菜时分开鱼腹,才发现这鱼腹中塞满了鲍鱼干贝火腿等多种珍品,而每一种食材似乎是提前经过了烹饪处理,留存了各自的味道而不至于混为一谈,不会显得冲突反而在相互配合间显得更加的和谐。
这份独特的滋味使得她都难得大开了胃口,一时停不下筷子。
这时,她突然发现从四方台传来的曲调变了。
原本是台上一队西域舞女在跳舞,皆是深眼高鼻的绝色女子,手脚上都佩戴着数个叮当作响的金环,身上的舞裙却极轻极薄,裸.露出柔软扭动着的腰肢和敷着金粉的肩头,舞蹈与配乐也都充满了异域风情。
而此时,曲风骤然一变,原本台上的西域舞女极快地退了下去,随后便重新走上来一队带着面纱穿着宽袍大袖的女子。
偃羽煦本只是漫不经心地瞥过去一眼,下一秒却是愣了愣,她发现这队蒙面舞女站在最中央的那个女子正在注视着她。她所处的位置并不算很靠近舞台,但她向来对视线敏感,并不是恰巧看向她的方向而已。
审视、评判式的,赤.裸裸看向她的目光。
虽然对方带着面纱,却没有遮住那双狐狸般敏锐而妩媚的眼睛。
是什么人?
偃羽煦脑海中堪堪滑过这个问题,鼓声便响了起来。
最开始只是缓慢而低沉的鼓点,随后,鼓声便激昂而急促了起来,舞女们的舞步也随之加快,踩在这如狂风骤雨的鼓点之中,踩碎了一切试图平静的水面。
当鼓声到达一个定点之时,鼓声猛然停了下来,仿佛乐谱已被撕碎,而舞台也随之一同,四分五裂。
顿时台下的看众皆惊呼起来,然后很快,惊呼便化为了赞叹。
四面台分裂为了数十块,各自缓缓地上下升降起来,每一块台上都承载着一位舞女,鼓声退去,接入了婉转幽长的箜篌与羌笛之音。舞女的舞步也皆舒缓了下来,在高低不同的独立舞台分块上启臂踏步,广袖轻扬,宛如忽然盛放的昙花。
而此中站在最高也是最中心的分立台柱之上的,依然还是那个有着狐狸般眼睛的舞女。
她浑身的骨头仿佛都是柔软的,折腰扭身,舞步慵懒散漫,却有着独特的韵律与魅力,纵使在一队同样遮面的舞女中,旁人也像只能看见她一个。
而她却又高昂着头,不屑一顾般,众人皆只能举目看于她,四面的光也只能倾于她。
偃羽煦却觉得仰头颇累,挺没趣,看了几眼便继续夹菜。
“小姐,这会变化的高台是不是老爷之前做的啊?我记得好像是叫做万花台?”阿碎呆望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
“对。”偃羽煦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嘴里的刻薄话倒是没因此缓一下,“只不过是在台底支空,加了用于升降的机簧,底下有人专门控制罢了,也就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家伙才对此赞不绝口。”
没想到,阿碎一点都不配合,立马就揭了她的短,“小姐您说这话可不对了,这万花台可是老爷亲自参与设计制作的,废了不少心血呢,如今看效果也的确颇不凡,我看您啊,就是因为之前老爷死活不让您看设计纸图您才耿耿于怀,故意挑刺吧。”
“你……你才耿耿于怀呢!”偃羽煦气急,伸手便要揪阿碎的耳朵,可惜阿碎缩了下脑袋,一下子便就躲到了阿缺身后,不肯出来,阿缺忍着笑,半哄半就地劝偃羽煦放过她。她们虽是主仆,可自小一块长大,感情亲厚,纵使言行无拘束也并不会真的介意。
她们正闹着,大厅众人又发起一阵惊呼。
偃羽煦下意识回头望去,却发现是因为那个原本站立在高台顶的舞女已经飞扑而下。
她的腰上绑着从楼顶吊落的红绸长带,长裙宽袖,身姿轻盈,晃眼间颇有分谪仙之态,飘飘然地竟是朝着偃羽煦的方向而来。
只不过几息之间,舞女便已经到了偃羽煦的面前,如蜻蜓在水面点过,那双狐狸般的眼睛也和她对视了一瞬,悄无声息地轻轻往她这丢了个什么东西,然后那舞女像是只不过是正巧路过般,从她旁交错而过。然后那红绸缩紧,再次升高,舞女在大厅的半空漫步回荡,又再次回到了高台上,这曲舞曲也终于抵达了尽头,高台开始往回收缩,最终变回了最开始平平无奇的模样。
偃羽煦低头,看了看刚刚落入手中的东西。
是一朵牡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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