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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天子言明接下来元羲及笄礼的章程由皇后一人定夺即可,中书省重拟之后沈皇后看了没多大问题便就拍板依此而行,复又叫人抄录了几份送去太常寺和元羲处。
之后司天监卜出下月初七乃是吉日,又工部赶制出元羲行笄礼所穿礼服,待她试过,又再改过一回,才算定了下来。天子这边也已招了翰林院拟元羲的封号和小字,让翰林院先草拟几个出来,行礼之前再由天子亲自选定。
此事便就这么一步步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顾家的车马自南方而来,于某日凌晨悄悄入了帝都,彼时许多人还沉睡在梦里。
而深宫里的沈皇后却是知道发生着的这一切的,她心中烦闷,便着人捎了话给镇国公府。
翌日镇国公夫人便递了牌子来见沈皇后,皇后对着自家嫂嫂便直接埋怨起来:“陛下要抬举顾家,本也不必问过我,偏他做完又来骗我说是为了元羲好嫁一些。当我不知他怎么想的吗?我看他是见不得我们沈家好过,左挑右选找不出合适的门第来,便只能挑顾家来制衡我沈家。”
镇国公夫人听了这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得劝道:“娘娘慎言。”
皇后“哼”了一声,不说话。
镇国公夫人今日进宫自然是有任务的,便接着道:“老爷说了,顾家是前朝旧臣,当年又与陛下敌对,陛下要用顾家也是有限,娘娘只要做好皇后,沈家自是无忧。”
沈皇后其实是知道这些的,她只是需要找娘家人诉苦,排遣一些郁气。听了哥哥托嫂嫂传来的话,原本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眼睛里也多了丝光亮,她抚着心口道:“话是这样说,只是我这心里总是不安。”
她有一句话没有直接说出来,那就是自来开国功臣善终者寡,她不敢说出来,怕出了口便像是在咒自己哥哥似的。
镇国公夫人柔和地笑了笑,安抚道:“娘娘许是累了,能者多劳,宫里哪一处都离不开娘娘,又赶上公主的及笄礼,事必躬亲,自然会心神不安。”
沈皇后闻言也只是一叹,道:“忙过这阵还要忙元羲的亲事。等她的亲事忙完,才能略略松口气。为着她,韶卿一直未议亲,这两年生生给耽误了。”
沈珏虽光明正大拒了元羲,这两年却也未行婚配。皇后说是为了元羲,却也不是没有道理。他虽拒绝了元羲的垂青,却也打上了皇室公主的印记,短时间内不便议婚,也没什么人家敢把女儿嫁给他。需得等元羲出嫁了,他的亲事才好再说。
这便是皇家的霸道无礼之处了,君臣名分已定,臣便越不过君去。天子都不需要下旨,自有人自觉维护皇权的威严。
镇国公夫人听了这话,想着若没有元羲公主这么一闹,她兴许孙子都抱上了。她沉默了片刻,才又道:“这一切终会过去的。沈家已是外戚,韶卿若再尚主,前途便真的没了。”
皇后看了镇国公夫人一眼,轻声道:“当然,元羲不能娶,我也不会把嘉蓉嫁给韶卿。”
沈珏是绝不能尚主的,镇国公夫人说得明白,皇后听得也明白,故而有此一言。
镇国公夫人朝沈皇后一拜,郑重道:“娘娘恕罪,妾也是为沈家为韶卿着想。”
沈皇后挥了挥手,懒懒道:“不必拘礼,谁不是为自家孩子着想。”
镇国公夫人笑了笑,感念沈皇后体恤。
既提起了家中子弟,沈皇后便也多话起来:“韶卿如今是弘文馆校书郎,虽只从六品,但最是清贵不过,离天子和诸皇子也近,前程不可限量。届时说亲,媒人必将踏破门槛。”
沈皇后这几句话把镇国公夫人捧的很是舒坦,只是她自来是个庄重的妇人,面上也无骄色,只是谦虚道:“娘娘快别折煞他了,他也不过是借了娘娘的风光而已。”
皇后摇头笑道:“韶卿之才,不必靠我,倒是因他出身沈家,反而受累一些。”
因是外戚,反遮了他本身的才华,便是凭本事考取的功名,也会被说成是得皇后这位姑母的余荫。这还只是小事,也因出身沈家,他在本朝的前程或有限,他的光芒,需得等新君继位才得以显现。
沈皇后说得意味深长,也不知镇国公夫人听没听出其中深意。却见她只一味谦虚,又是夸皇子聪慧,又是赞公主可爱,也算跟皇后有来有往。
天子这边,却是听人汇报了元羲同沈珏在弘文馆相遇之事,听完他便气乐了,直拍了桌子道:“胡闹!”
自然是胡闹,看元羲行事,也不过逗弄沈珏,不是真的倾慕于他。
是到了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年纪,面对沈珏这样的人物也能不动心,元羲她倒是沉稳。
她若是男子,该有多好。
有时候他会这样想,随即又一摇头,笑自己想太多。
元羲自是不知她同沈珏那次弘文馆前的叙话得了天子对她沉稳的评价,她对男色是欣赏的,不然也不会特意下车同沈珏说话。只是沈珏这样的,她还玩不起,见了又不忍心只是远观,便也只能这样凑近了逗他说说话,便是偶尔言行过界,亦无伤大雅,也不会有人当真。
她坐在贵妃椅上懒懒散散想起那一日沈韶卿的表现,觉得他倒是有意思,见了自己也不见羞恼之色,亦不回避,是个有胆色的。
不愧是沈家悉心栽培的继承人。
此时双鹤来报,说是侯爷已于今早入城。
元羲挥挥手,说:“我已知晓。舅舅他们舟车劳顿,让他们先好好休息吧。过几日我再找舅母进宫叙话。”
她想着挺美,自认安排的也很周到,然而第二天他舅舅便带着舅母来宫里向天子请安了。
那厢君臣见礼自不必说,元羲的舅母亦被带到了玉藻宫,说是天子特意吩咐的,元羲公主甚是思念武安侯夫人,让夫人来同公主叙叙旧。
元羲兴冲冲从内殿走出来,见了舅母,心中喜悦还不及表达,倒是她舅母先行上礼了。她忙去扶,又叫双鹤等上好茶招待,便扶舅母坐在一处,复又问起大家近况。
舅母道家里一切都好,又上上下下看了元羲一遍,欣慰道:“你如今是个大姑娘了,接了你的信,我们便开始变卖田产,后来圣旨又至,刚好该料理的都料理干净了,这便赶来了帝都。”
元羲早在回宫之前就发了信给她舅舅,陈永诚来接她回宫,她多留了五日,这五日可以让她做很多事。
“家中财物,一半属于你母亲,你母亲如今不在,便都是你的。”说着,掏出了一叠厚厚的银票。
元羲笑道:“舅母怎同我算得这般清楚?这些年都是您在打理这些琐事,哪能尽数归我。且我一个公主,又哪里用得了这些。”
武安侯夫人却是个死心眼,只道:“公主有公主用银钱的地方,该是殿下的,便是殿下的。”她坚持要元羲收下。元羲无法,从善如流接过了那厚厚一叠银票。
她也没数,只凭感觉把那一叠银票一分为二,一份自己收下,一份推到她舅母面前,道:“这一份是贺礼,一贺舅舅舅母乔迁之喜,二贺舅舅升官之喜,三贺舅母加封之喜。”
储秀华抬起细致的眉眼,眼神里有一些惊讶和动容,她没去看自己面前那一叠银票,只是开口问道:“殿下的意思,皇上会升你舅舅的官,还会加封于我?”
元羲笑了笑,道:“我随意猜的,做不得数,猜错了舅母只当我说着好玩。我只是想着舅母届时为我及笄礼正宾,应会再行加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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