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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渐渐起了大风,盛京宫之上盘旋着滚滚的浓云将原本的太阳遮盖住,徒留苍穹之下一片灰蒙蒙的阴霾。
一列宫女阴沉着脸从慈宁宫外走进来,为首的是李太后身边的掌事嬷嬷连嬷嬷。
甫一进慈宁宫的后殿,连嬷嬷便屏退了身后的随侍的宫女们,独身一人走了进去,将慈宁宫后殿的殿门轻轻掩上。
李太后就坐在南窗下的炕上,身边的宫女正伺候着喝汤药。抬头一件连嬷嬷从外头走进来,便淡淡挥手叫身边伺候的人退了下去。
连嬷嬷上前冲着李太后一欠身:“太后。”
“嗯。”李太后方才午睡起来,说话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她淡淡应了一声,将手里喝完汤药的碗递出来。
连嬷嬷顺势躬身上前,将李太后手里的空药碗接过,小心放置在一旁的桌几上,另又双手碰过一张干净的绢子供李太后擦嘴。
李太后接过绢子,慢悠悠把嘴角残留的汤药汁水擦干净了,才抬眼瞧连嬷嬷,沉声道:“盛京宫外头现在如何了?”
连嬷嬷躬身在李太后身边,低声道:“还是一样,忠勇王府的人把守了盛京宫四角的宫门,如今宫门都封闭着,一应的不许人外出和进来,说……这次关北难民来时汹汹,趁着这个机会,别国难免动心思,在里头混一些不干不净的人进来,需得严查在京人员。”
李太后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陛下都快圣驾回銮了,忠勇王还没查清楚呢?还是说,不准备开这道宫门了?”
连嬷嬷阴沉着脸,低下头轻声细语:“太后您心里明镜似的,还不清楚忠勇王府想要做什么?”
“我本以为,忠勇王到底还是个顾念着自家孩子性命的好父亲,只是如今看来,这人被逼到绝境之时,哪里还会管什么亲情?”李太后摇头笑笑,复又抬眸瞧着连嬷嬷,“那些京中世家的小姐公子们,如今在宫里可还过得好?对了,忠勇王郡主如何了?”
“公子们在一处,小姐们还是在含章殿附近,至于忠勇王郡主,她这些天一直托身边的人求见您一面,奴婢告诉她您这段时日里身子欠安,回绝了。”连嬷嬷道。
李太后想了想,“其实见一面倒也无妨。如今忠勇王的人封闭京城皇城,哀家这儿无趣得很,叫她来陪着说说话也好。你着人把忠勇王郡主请过来吧。”
连嬷嬷欠身,说一声“是”,随即回头,吩咐了下面的人去含章殿将薛长慈迎来。
没等多久的功夫,外头便有宫人簇拥着薛长慈进了慈宁宫当中。
李太后抬眸静静笑看着殿门外匆匆跑进来的薛长慈,慈爱地招手笑道:“许久不见郡主,过来哀家这儿,哀家瞧瞧含章殿那帮人可亏待了你不曾。”
薛长慈是匆忙赶过来的,梳妆穿着都简便得很,一见了李太后什么也不顾地冲上来,噗通跪在太后的跟前磕头下去,声音里带着颤抖地哭腔:“……太后,太后娘娘。”
李太后一听这哭声连忙满面心疼,叫连嬷嬷搀扶着薛长慈起了身,“郡主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来,告诉哀家,哀家替你做主。”
薛长慈扶着连嬷嬷的手,软着身子好不容易站起来,抬眼泪盈盈,眼眶通红得可怕。
她脱开连嬷嬷的手,哽咽着上前小心翼翼拽住了李太后的袖子,跪在她的座边道:“……太后娘娘,我父王一时之间定然是被身边的奸人撺掇,如今在做些这样荒唐的事情。太后娘娘,您也是看着我父王从小到大的,您知道我父王是个心眼实的人,这样叛君的罪过,他定然是不会做的。太后娘娘,您放我出宫去,我父王从小到大最是疼爱我,我去劝他入宫认罪。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长慈求求您……求求您了……”
李太后垂眸含笑瞧着膝边已经哭成泪人的薛长慈,不动声色抬眸与身边的连嬷嬷对视了一眼。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这个时候,李太后才低头,伸手过去温和地将薛长慈从地上扶起来,心疼地抹了抹她颊边的泪道:“孩子,哀家自然是知道你父王是个老实的,只是如今,皇城四面都是你父王的人,哀家也是无可奈何啊。”
薛长慈不肯死心,一双手紧紧拽着李太后的衣袖恳切求着:“太后娘娘!求您放我出去劝一句我父王吧!只要我开口求他,他一定会答应的!”
李太后瞧着薛长慈满脸的泪,淡淡笑了一声:“只是哀家放了你出去,谁能来放哀家的人出去呢?”她将薛长慈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脸上笑容慈蔼,“郡主好好在宫里陪着哀家,等忠勇王什么时候想通了,自然会亲自进宫来接你出去。如果,他还有这个心的话。”
薛长慈听闻这话,一张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她失力松开的李太后,整个人呆呆怔怔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傻了眼,满面的心如死灰。
李太后笑盈盈朝着身边连嬷嬷道:“扶郡主起来,陪着哀家在这慈宁宫里好好说说话。忠勇王将郡主交到哀家这儿,哀家自然是不能亏待了郡主的。郡主,你乖乖地待在哀家身边,这是最好。若是你不能安生一些,只怕忠勇王世子那边,便不能够安生了。”
*
一路从骊山行宫过来,有陆嚣陪着说话,到底也不算太无聊。
皇帝后妃以及薛长敏等的马车都在前方,长玉的车在后,身边也没什么人看着,倒觉得更得轻松一些。
下骊山之后,便是到了骊县之下。
按着来时的规矩一样,皇帝回銮时,骊县的百姓依旧要按着规矩在街道左右跪拜相迎。
长玉回想起来时在骊县看到的光景,并不太忍心去看,遂在经过骊县的时候将窗帘放了下来。
陆嚣策马就跟在长玉的车外,走了一阵路,长玉突然听见外头陆嚣声音沉下来,说道:“前面好像出了些什么事。”
长玉抱着怀里的呆子隔着窗问道:“怎么了?”
陆嚣策马在前,凝目皱眉瞧着远处的景象,道:“三皇子与玉龙府的人好像先一步走了。”
“先走了?”长玉一听这话,也不由得有些奇怪。
陆嚣有些怀疑道:“按理说不能单只叫黄金台的人在这儿,便是开道三皇子也不应当走得这样着急。”
“许是前头有什么事要他们过去解决吧。”长玉没太放在心上,撩开帘子抬眸去瞧陆嚣。
陆嚣握紧了手里的缰绳,垂眸犹豫道:“只是玉龙府的人几乎调走了,有些叫人怀疑。”
骤然之间,陆嚣勒住缰绳停了马,面容警惕地瞧着前方。
长玉正奇陆嚣为何停住,下一刻,她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长玉仰头立马问陆嚣。
陆嚣的脸绷紧了,一丝原本的笑意也无,一双眼睛锐利地紧盯着前方的动静:“陛下的车停下来了。”
明昭帝的车若是停下,其余随行后妃帝女的马车自然也要随着一同停下来。
长玉回想起来时在骊县拦车的百姓,问陆嚣道:“是不是有人拦车?”
陆嚣盯着前方,微微摇了摇头沉声道:“不是。”
说着,附近的禁军拍马往前。陆嚣回头瞧了一眼长玉,“在这儿别动。”扔下这句话,便随着身边的禁军一同策马往明昭帝马车的防线过去了。
骤然之间,前方出来一声明昭帝的怒喝:“——朕想怎样便怎样,你们管得着吗!?”
那声音极盛怒,长玉听了,越发地狐疑,便招呼道:“燕草,扶我下去。”
燕草应声上来,立在长玉窗边,有些不安地低声道:“主子,要不然您还是别下去了,奴婢瞧着这儿地方的人,怪瘆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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