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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过无数次,符行衣为自己的得意忘形所累。
即便挨了爹娘多少顿收拾都不长记性,给点阳光就灿烂,可谓是恃宠而骄之典范。
不过,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的。
“大清早就见人愁眉苦脸,真他娘的晦气。”
刚起床,石淮山扭头一看,发现符行衣用棉被把她自己裹成了一团球:
不仅坐在榻上发呆,还满脸写着“我命休矣”。
她双手抱头,目光呆滞,喃喃道:
“我昨天……似乎干了件不得了的事,麻烦帮我准备好棺椁。”
新兵们陆陆续续地打着哈欠起来洗漱,闲来无事便随口一问:
“你不是好端端地从聂将军帐中出来了吗?怕啥?”
符行衣一听到聂铮,头都大了,无奈地抚额掩面,将头发挠成了鸟窝。
自己说的话和做的事确实过分了。
聂铮越是不气不恼,甚至最后还全然一副没事人的模样,符行衣就越是后悔自责。
其实他也只是太想被人关心在乎而已,嘴巴毒且贱了一点,又不是切实伤到了自己,但是自己却对他放了那么重的话……
符行衣忧愁无比,终是叹息一声,待新兵营内所有男人都走后,才开始认命地穿衣洗漱。
然后去厨房端了托盘,慢慢吞吞地走到聂铮的营帐外。
“进还是不进?”
她思忖片刻,一咬牙一跺脚。
“拼了!”
左右昨晚已经撕破了脸,如今摇尾乞怜还会被耻笑,不如硬气到底。
念及此,符行衣深吸了一口气,故作无谓地一把掀了帘子。
作出气势汹汹的阵仗,她正要把手中的托盘重重放在案几上,却看到了满地狼藉,不禁惊讶地哑然,动作微微一滞。
整个营帐里几乎堆满了废弃的纸团。
符行衣简直找不到下脚的地方,只能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聂铮——
男人趴在案几上,安静地沉睡着,侧脸在初日晨曦的晕染下竟莫名的温柔,原本的冷硬轮廓也被暖化了许多。
如瀑长发垂落至地上,凉风拂过,发尾闲适地摇摆轻晃。
那张如玉的俊容上沾着一小块黑色的墨迹,像极了可怜的学生,为了绞尽脑汁完成先生交代下去的功课。
哪怕深处睡梦中,他都在呢喃自语着什么。
小心翼翼地把托盘放在了一旁的竹椅上,符行衣抬脚落步的动作都十分轻,唯恐发出声音,惊碎了什么梦。
然后凑近了聂铮的薄唇,细听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对……对不起……”
符行衣下意识地一怔。
聂铮居然会和人说对不起?
她还以为小公主只会红着脸大骂刁民,然后气急败坏地拂袖离开呢。
近距离观察这张脸,符行衣回想起他曾作女子打扮的时候,都能让自己心跳加速。
不得不承认,聂铮的皮相堪称天下一绝,每一寸骨骼的排布皆是恰如其分的匀称,就连高挺鼻梁上的鲜红小痣也分外性.感,轻抿的薄唇血色偏淡。
不管是将五官拆开单看,还是合在一处总观,至少符行衣活了这些年,从来没有见过第二个长得像他这般好看的人。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美人美到极致,便足以令人忘却男女之分。
呼吸掠过男人的眼睫,见他的眼皮突然一跳,符行衣赶紧后退半步,心脏都快跳出喉管了。
慌忙之下,她赶紧咽了好几口唾沫,做好了与聂铮唇枪舌战的心理准备。
不料,聂铮并未悠悠转醒,而是无意识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继续睡。
深情的凹眼窝下面,萦绕着淡淡的黑眼圈。
符行衣严重怀疑他整个晚上都没睡,而是在熬夜写什么东西,才会致使满地的废纸团。
“我倒要看看谁那么大能耐,足以令我们心高气傲的聂大将军纡尊降贵,主动道歉。”
她饶有兴味地心想。
手上悄无声息的,就近从地上捡了一个废纸团拆开看。
入眼就是一大块黑疤。
“亲启”的前面被人用毛笔涂黑,死活看不出人名究竟是谁。
接连拆了好几个都是一样,只是被涂黑的大小各有不同,看来所谓的“人名”应该是昵称。
只不过写信的人实在想不出如何唤才妥当,才会写了又改、改了又写。
坏笑着睨一眼正睡得今夕不知何夕的聂铮,符行衣无声地冲他做着口型:
“想不到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会有偷偷唤人昵称的时候。”
然后继续保持轻手轻脚的动静,翻看着地上的废纸团。
终于找到了一张没有被涂黑的昵称。
上面写着“风筝”。
符行衣的手指兀的一颤,心窝不知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刺了一下。
“老爹,你怎么会给我取这个名字?”
“每年的春日,天上飞着数不尽的风筝,偶尔有幸运的,挣脱了坚韧的细线,翱翔于天际,像是自由的苍鹰。爹希望你也能如此。”
“那干嘛还要加个‘如’字,直接唤作‘宁鸢’不是更好么?”
记得那一天,老爹沉默了许久,定定地凝视着府内四角的天。
他目光远眺的方向似乎是禁城,又似乎不是,过了许久才闷声一笑:
“宝贝闺女,这世间美好似梦的愿望都是镜花水月……只可愿,不可望。如鸢——便已是老天待你的最大恩赐。”
符行衣扯了扯嘴角,不再多想。
这封信并未写完,符行衣只看到前半部分的内容。
总而言之便是聂铮言辞恳切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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