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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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6
阮宁看见小皇帝第一眼,眉宇便皱了起来。
宁国公在纠正司马徽的字,她不便这时候上去打扰,只好静立一旁等着。
司马徽小小的身子坐在宽大的座椅里面,努力挺直脊背,细胳膊颤颤巍巍捏着毛笔,白嫩的小脸上一片严肃。
“啪——”
谢九玄手中戒尺在他手腕轻轻落下:“提笔要有力。”
小皇帝嘴角一瘪,眼泪汪汪,抬头,谢九玄面色冷淡,眸子平静如水。
他吸了吸鼻子:“舅——宁国公,朕该休息了。”
谢九玄扫了眼香,漫不经心:“一炷香时间还未到,今日若写不满,明日便写两页。”
司马徽委屈巴巴,含泪提笔。
“啪——”
又是一下。
谢九玄眉头拧着:“皇上近日偷懒了?写得不如前几日。”
司马徽眼眶发红,小胖手握着笔抖了抖,气鼓鼓:“朕,朕才不会偷懒!”
他挺直脊背,腮帮子鼓起,认认真真写了一个字,写完昂着头看向宁国公。
谢九玄喝了口茶,当没看见。
司马徽又要哭了,看了看谢九玄手中的戒尺,不敢放肆,含着泪泡继续写。
谢九玄依旧一袭绣金白袍,墨发以玉冠束起,眉眼平静,尊贵斐然,一举一动慢条斯理,什么都不在他眼里。
此时端着茶盏,低头啜饮,眼睑半垂,侧面看去,鼻梁挺直,轮廓分明。
阮宁视线一扫而过,在他手上顿了顿。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修长如玉,宽大有力。
她的目光顿在那只手包扎的伤口处。
不知怎么,她想起昨晚宁景受伤的手指,或许是错觉,她竟觉得这只手跟宁景的很是相似。
就在她思索时,谢九玄蓦地抬眸,跟她视线对上。
那双眼睛冷静如泉,眸如点漆,带了点探究看她。
阮宁眸中冷若冰霜,淡淡回视,无声行了一礼,随即平静地收回视线。
她淡然地想,宁景跟谢九玄,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只是恰巧都伤了手指而已。
谢九玄是什么人?
天之骄子,谢氏一族大家长,养尊处优,从小受尽追捧,生来活在高处。
宁国公府七年之前的灭门惨案大概是他一生中最沉重的打击。
即使如此,他也并未被击倒,扶持司马徽登基,力挽危局,将大梁的未来扛在了肩上。
这是一个,很强大,强大到几乎没有弱点的人。
这样的人,心冷硬似铁,不接受任何弱点。
而宁景,阮宁想到这里,垂下眼睑。
她眼前闪过宁景在船上梦魇时的呓语,那双眼角的湿润让她目光复杂。
宁景自通州回来后便阴晴不定,想来小时候的经历对他影响太大,时时噩梦,靨得梦里难眠。
烙痕太深刻,哪怕他做回普通人,依旧克服不了本能,有人靠近,他身体会先于思考,出手制敌,一击毙命,一切以自己的生命为先。
这是一个看起来强大,其实心里千疮百孔之人。
他跟谢九玄是相反的两个极端。
“阮姑娘?”宫女有些紧张地唤她。
阮宁将思绪拉回,抬头,司马徽和谢九玄拧着眉看她,动作如出一辙,乍一看有些怪异。
阮宁上前行礼:“臣女见过皇上,宁国公。”
司马徽嘴角抑不住地上扬,包子脸刻意板了起来,显得威严:“免礼。”
说完,他便从椅子上溜下去,小短腿迈着稳定的官步,神赳赳气昂昂走到阮宁面前:“阮教习今日为何进宫啊?”
阮宁:“皇上有召。”
她将手里的药奉了上去:“皇上的药该吃完了,这是新的。”
宫人呈给谢九玄。
阮宁垂眸,小皇帝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她不知在打什么算盘。
她抿唇:“臣女为陛下请一下脉如何?”
小皇帝眼睛一亮,昂着脖子,勉强道:“允了。”
阮宁蹲下,抓过他的小手,二指摸到他脉上。
越听,她心越沉,只是面上平静无波,看不出丝毫。
小皇帝见她诊个脉诊这么半天,觉得她大概医术不行,想嫌弃又怕打击她,故道:“请脉之事自有太医和舅——宁国公,你小小年纪,想必诊不出什么,别灰心。”
他还拍了拍阮宁肩膀以示鼓励。
阮宁:“谢陛下。”
司马徽摆摆手,笑得嘴角压不住:“咳咳,朕习武的时辰到了。”
宫女忙将头低下,眼角抽了抽。
阮宁:“陛下刚习完字,此时不宜习武,臣女有要事与宁国公相商。”
司马徽嘴角瘪了,目光黯下来,控诉地看着她,再看看宁国公:“阮教习是朕召进宫的,舅舅你不能跟我抢!朕要习武!”
说着,他一下子扑进阮宁怀里,杀了阮宁一个措手不及。
她不能躲,不然司马徽这么大冲劲,定要摔着。
一双小胖手迅速攀住了她脖颈,奶气呼在她脸上,阮宁不自在了。
她淡淡道:“陛下,此举不妥,请松手。”
司马徽反而揽得更紧了。
小孩的身体很软,像云朵一般,阮宁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
谢九玄淡淡开口:“陛下。”
没有什么情绪的一声,小皇帝从阮宁肩膀望过去,委屈巴巴,眼睛里含了水泡:“朕该习武了。”
谢九玄看着他,眸色不变。
司马徽嘴巴瘪了,小手不情不愿松开阮宁,扭头冲到墙角,拿屁股对着宁国公,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阮宁起身。
谢九玄吩咐宫人:“看着陛下。”
宫人忙躬身应是。
小皇帝狠狠瞪着阮宁和宁国公,眼眶红红的,小胸脯上下起伏,嘴巴噘得可以挂油壶。
阮宁抿唇,将他控诉的眼神抛到身后。
小皇帝的身体……
谢九玄看向阮宁:“跟我来。”
阮宁跟上。
“陛下身体如何?”谢九玄问。
此处空无一人,九幽抱剑守在一旁。
阮宁听出他语气中的疲倦。
她扫了眼谢九玄眼下青色,淡淡道:“不好。宁国公医术比我高出数倍,想必更清楚。”
她的固元丹只能帮司安徽减轻痛苦,营造出身体在好转的假象。
若是没有髓元丹,他的身体会一天天垮下去,直至走到终点。
“药草还没有找到?”阮宁眉头蹙了起来。
谢九玄捏了捏眉宇:“尚未。”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
九幽脸色也难看许多。
阮宁:“陛下时间不多了。”
话音刚落,谢九玄蓦地抬眸,看向宫墙,墙外有一棵高大的桂花,枝繁叶茂:“谁。”
九幽眼神一变,立即追了过去。
阮宁望着那个方向若有所思。她没有察觉到任何动静,宁国公是如何发现的?
看九幽的样子,却是对宁国公深信不疑。
谢九玄面色冷了下来,浑身气势凌然。
宫中守卫迅速传宁国公命令,封闭宫门,搜查贼人。
半晌,九幽回来,杀气外溢,守卫见到他这副样子,脸色发白。
“主子,属下无能,让人跑了。”他脸色铁青,咬牙切齿。
阮宁有些讶异。连九幽也追不到的人?
谢九玄挥手让其他人退下:“将今日入宫之人造册呈上来。”
众人领命下去。
他看着阮宁:“继续说。”
阮宁开口:“宁国公预计药草还需多长时间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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