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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不同的人听了会有不同的反应。
拿女郎的这句话来说,显然是一番好意,虽大部分人都会感激感谢,但也有少部分武功卓绝之人,不免心高气傲,因为觉得对方小瞧自己而生气。
杜铁镜是武功卓绝之人。
但他闻言一点也不生气。
他只是哈哈大笑一声,骤然反手握住他背上铜棍,电光石火间便出五招,一招为“挑”,一招为“压”,一招为“挥”,一招为“转”,一招为“刺”,棍影千变万化,与刀光六把钢刀相击,不落下风。
女郎安安静静在一旁瞧着,长裙委地,不动声色,也不上前帮忙,只看到他那一记“刺”之时,双眸微微亮了亮。
六名武士与他全力相搏,不禁被铜棍逼得节节后退,其中一人转眼瞧见一旁宛若琼花玉树般静立的少女,心道陡然生起一个念头:若自己擒住了这姑娘,如杜铁镜这等自命侠义之辈,绝对不会不顾忌她的性命。
黄昏日落,天穹颜色愈来愈暗,他的右手与手中刀在将要来临的夜色里悄悄那么一转。
已向女郎攻去!
这一招极快,他相信杜铁镜来不及阻止,眼看钢刀就要架上女郎脖颈,她依然动也不动,身前明光一亮!
那是藏在女郎斗篷里的一把剑。
但他以为他看见的是一道闪电。
破开乌云的一道闪电,比他的刀还要快要快上数倍,只听“当”一声,刀剑交击,那人虎口一痛,女郎则一旦出剑,不再停顿。
直到那人倒地,女郎收剑入鞘,却始终伫立原地未动。
杜铁镜侧头看了她一眼,扬声赞道:“好剑法!”说话间,他的铜棍虎虎生风,也将余下五人全部击倒在地。
女郎这时方微笑道:“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杜前辈不但棍法超群,剑法也如此精妙。”
杜铁镜道:“我没有使剑法。”
女郎道:“前辈的棍法里有剑法的影子。”
而且,还有一点点令女郎熟悉的感觉。
她不知这种熟悉感觉从何而来,只道自己本就是学剑的,自幼见过的各类剑法不计其数,或许从前偶然也曾目睹别人使过这套剑招,便不再细想。
杜铁镜道:“你眼光不错。不过天下武学本就是一家,棍与剑也无差别。”又道:“现在你可以去追人了。”
女郎道:“前辈近日的敌人应该不止他们六人吧?”
杜铁镜道:“从何看出?”
女郎不言,目光凝望向杜铁镜身上几处旧伤再一次渗出的鲜血。她方才已从对方的棍法中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但此人既是大名鼎鼎的大侠杜铁镜,那能让他受伤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杜铁镜笑道:“这些天是打过太多架。”话落,稍一顿,旋即将他那双威严有神的虎目投向那六名刀者,道:“最近来杀我的人一拨接着一拨,目的却并非全都相同。若是为了……那该杀!但你们,应该是为了另一个目的吧?那我可以饶你们一命。都走吧!不过,下次如果让我碰到你们作恶,我可就不会留情了!”
那六人眼见夺物无望,此时只求保命,此时当然忙不迭地离去。
女郎倒不问这些人要杀杜铁镜究竟是为何目的,她对杜铁镜闻名已久,敬仰已久,自是相信他的人品,只道:“前辈现在需要疗伤。若前辈信得过我,我可以为前辈护法。”
杜铁镜道:“你现在要做的事,不应该是去追那名杀人凶手吗?”
女郎道:“我想做的事情有很多,但事事都分轻重缓急。那人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而且,我猜得出,他大概会前往何处。如今,前辈的伤更要紧。”
杜铁镜听到这儿,不再拒绝她的善意,终于道一声:“多谢。”欲要回洞运功疗伤之际,最后又问了句:“姑娘高姓大名?”
女郎道:“我姓危,单名一个兰字。”
杜铁镜闻言神色忽变:“危门危兰?”
危兰见状颌首道:“我是危门的人,有何不妥吗?”
杜铁镜盯了她有顷,喃喃道:“是,危姑娘是用剑的。可是,你若是危兰,那她又是谁?”
危兰道:“她?”
杜铁镜道:“两日前,我在武昌城外的一家路边小店里,遇到过一位年轻姑娘。她的武功很是不错,腰间还系着一个黑色陶埙,我早就听说在江湖中,腰间系埙,是侠道盟烈文堂主危兰姑娘的标志,又因我是在荆楚地界遇到的她,所以这才将她当做了你。”想了一想,又道:“我知道危姑娘你是使剑的,但她当时虽是用一双手掌与人作战,掌法亦似剑法。”
危兰讶道:“武昌城外的小店?”她沉吟了会儿,“杜大侠说的人,可能是我的朋友。”
杜铁镜道:“哦?”
危兰道:“我曾与一位朋友约了两日前在那家小店见面,但因我临时有事,未能赴约。她若带了一只陶埙,那应是我送她的东西。”
至于武功,方索寥昔年本也是剑法大家,后来弃剑练掌,但所创“枯荣手”“绕指柔”等绝学,依然融合了许多精妙的剑术在其中——这点她当然就没和杜铁镜细说。
杜铁镜道:“没错,她当时也说她在等她的一位朋友。”随而轻松一笑:“既然她是你的朋友,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了。”
危兰道:“前辈原本在担心什么?”
杜铁镜一边将那日发生的事详细明白地说了出来,一边再次进入雪洞,待话说完毕,他人已盘腿而坐,微阖双目,开始运功疗伤。
既然危兰已说过要为他护法,他就放心大胆,将全部信任交给了对方。
因此,他便没有看见,在他话落以后,危兰眼底闪过的几分犹疑。
而危兰略一踌躇,见杜铁镜已然入定,遂也不再出声打扰他,自去洞外用长剑砍了些枯木,抱回洞内,将它们堆在一块,用火折一点。
红艳艳的火光瞬间便在危兰与杜铁镜的身边燃起,雪洞变得温暖了许多。
危兰望了一会儿火堆,忽然抬起右手,压低声音,用了一种极是轻柔的语调道:
“鸣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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