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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后三天,晋二娘把西京鼎兴总号和附近城镇分号的借贷票据汇总交给了玉旒云,玉旒云同户部的记录一核对,发现总共有二十七名官员从鼎兴借银还亏空。晋二娘道:“我们鼎兴的现银已经差不多了,再要多借,就会影响正常的生意。大人的大事应该也该出手了吧?”玉旒云想想,也该是时候了,就谢了晋二娘,挑了七月十四暨中元节前一天发帖子请没有还钱的以及还了钱但是在晋二娘处有票据的哪些官员一齐过王府来饮酒。

中元节鬼门关大开是全年最人心惶惶的时候。其实每年七夕一过,气氛就开始变了,人们尽量不往僻静的地方去,丢了东西也不去寻,出门归来还要照一照水盆,皆因为迷信中元节是阴间超度投胎和堕入地狱的关口所以鬼在四处游荡。京城自古就是是非地,枉死屈死的冤鬼特别多,京城的人也就特别担惊受怕。玉旒云挑了这一天找大家见面,虽然不说是为什么,但是各人心里有数,所以凡拿到请帖的人都吓得两腿发软,知道者必然是鸿门宴无疑。

这个消息自然迅速传到了悦敏的耳朵里。悦敏知道玉旒云在禁军那里有了动作,晓得她是防备赵王兵变,但是他心想:我不和你动武,你逼得文官们没处走,他们齐来和你闹事,看你如何下台。于是叫那报信的兵部右侍郎谭方不必担心:“她叫你去,你就去。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她还能把大家的命都要了?”

才说着,又听另一人道:“不必如此。”正是赵王进来了。“七月十五有的鬼升天,有的鬼下地狱。超度阴魂升天的那是观世音菩萨,慈航普渡,人人敬爱。而吞下大鬼小鬼让他们不得超生的,最是遭人惧怕——焰口鬼王可是每年都要被烧掉的。”他阴阴地笑着,“观音同鬼王同时在中元节这一天显灵,玉旒云既然要做鬼王,我们何不做观音?她请客,我们也请客,看看谁家热闹。”因叫悦敏也定一份名单送帖子,找来户部总帐,凡是还有欠债未还的,统统都在宴请之列。

“不过谭侍郎,”赵王道,“本王不得不麻烦你依旧到玉旒云那里去,她耍什么花样,总要有人报告给我知道嘛。”

谭方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不得不从命,再说悦敏一开始就交待过,他的任务是坚决抗拒还债,唱的就是白脸,所以也非得死硬到底不可。于是七月十四这一天他就准备了一些时鲜礼品上玉旒云的王府来做客。

到了门前,见疏疏落落还是停着一些车轿,到奉茶的花厅里看到已坐了二十来个官员,心中暗道:原来还是有些人敢来赴鸿门宴的。他其实不知道,这些人就是从鼎兴借银那一伙儿,自以为瞒天过海成功,所以才大着胆子上门来。

石梦泉在玉府就像是半个主人,已经坐在上首和众人寒暄,看谭方进来,还亲自起身拱手问好:“谭侍郎,赏光,赏光。”

谭方回了礼,落了座,心里惴惴不安,嘀咕着玉旒云究竟要如何发难。其实旁人肚子里也都有疑问:既然还清了钱,为什么还请我们?

大家喝了一会茶,才见到玉旒云出来了,穿着月白竹布的袍子,和一身黑的石梦泉站在一起本来鲜明好看,但谭方等心中有鬼的人看来简直是黑白无常,脊背上不觉冒起了冷汗。

玉旒云笑着扫视了一眼花厅上的人:“时辰已经到了,看来其他人都上赵王爷家吃酒去了。也怪我挑日子挑的不好,跟他老人家撞在一起。早知就错开了,这样大家可以连吃两回,岂不开心?”

众人都干笑着答应。谭方想:就算你换日子,赵王也会换了跟你同一天,特特唱对台的嘛,其实你自己心里不也很清楚?

玉旒云道:“大家肯给我面子,我当然要好好招待。花园里已经准备好了酒席,请上席吧。”于是自己和石梦泉在前面引路,带着官员们来到花园中。

谭方等人一进花园立刻傻了眼——夏日在花园宴饮是西京达官贵人的风尚,通常都要扎彩棚,晴天遮阳,雨天挡雨,而更重要的是,家世越显赫,彩棚越华贵,廉郡王家的棚子每一根柱子都是金丝楠木的,还镶嵌了紫檀的雕饰,在棚中请客,不需花卉装饰,也有淡淡幽香,其他皇亲纷纷效仿。本来玉旒云是庆澜帝即位后的新贵,皇帝面前的第一大红人,又是风光无限的内亲王,大家总以为她家里的彩棚比之廉郡王应该有过之而无不及,谁知玉府只在池塘边搭了个茅草棚,里面只够放下一张八仙桌。大家远远一望,见桌上放了一摞碗还有一只大瓦罐,玉府的一个下人在桌后站着。

这是什么意思?众官员四下里张望,再没别处设有坐席了,都不解地看向玉旒云。

玉旒云大步朝草棚走了过去。到跟前就笑着道:“各位虽然在西京任职,不过相信也知道今年甘州旱灾严重,虽然筹集了一些赈灾粮食,但是杯水车薪。听说甘州饿殍遍野。老百姓没有饭吃,我们又怎么好意思山珍海味?”

众人听了这话,不由头皮发麻:看来这就是“由头”了。

走三步退两步,大家不得已,也都来到草棚前。玉府的下人就拿起一只木勺儿来,从瓦罐中舀了些粥水,装满一碗,先递给玉旒云,接着又按人数盛了二十来份,分给每一个官员。大家看手中的粥,简直不知道是用什么煮出来的,黄不黄白不白,米粒儿也见不到,漂着一点儿菜叶,都是绿中带黑,别说吃了,光是看看已经反胃。

玉旒云偏还端着粥碗“语重心长”道:“诸位不要小看这菜粥,甘州百姓还吃不到这么好。他们既没有油也没有盐。领一碗粥回去还得分成三顿吃——这怎么能不饿死人呢?大家都是朝廷命官,我今天请大家喝这一碗粥,就是想大家不要忘记甘州百姓。”说着带头将菜粥喝了个干净。

石梦泉也跟后喝了。官员们无奈,都捏着鼻子喝了下去,有几个登时胃里就直泛酸水。

玉旒云接着道:“唉,我听说甘州已经出现易子而食的惨剧了,实在是可怜。赈灾需要多少银子?四十万两,是不是?想我堂堂大樾国就算不及楚国富庶,不及西瑶丰饶,也不至于国库里连四十万两银子也拿不出来吧?”

切入正题了!官员们想,与其跟玉旒云耍花枪,倒不如明明白白地说话,否则被她搞个晕头转向再悄悄捅一刀就太不值了。于是就有人带头道:“王爷这些天来不是一直在辛苦追查吗?户部亏空实在太严重……”

“也不全是因为亏空。”谭方见缝插针地完成悦敏交待的任务,“先帝爷轻徭薄赋,本来国库里还是有不少应急银子的,可是皇上登基以来连连大兴战事,花销之巨……王爷只管带兵不管养兵,我们兵部那里的账看起来可吓人得很!”

玉旒云早就觉得谭方有些古怪,估计他是赵王的党羽,笑了笑,道:“是。本王原来只知道打仗,不关心银两。现在奉旨管账,才知道经营艰难,深悔当初带兵在外时不能把一个铜钱掰成两半来花。本来这次查账的目的是想追讨除二百万两劳军银子,如今忙乎了这么久,也不过才追回了二十万两。所以我想,士兵嘛,也都是老百姓的父兄子侄,有哪一个想看亲人挨饿的?我就替他们做主,劳军银子不发了,用来赈灾。”

众人听了都不由一愣,但心里知道,玉旒云还有后话未说。

果然玉旒云又接着道:“不过二十万两是远远不够的。况且要保证甘州不再饿死一个人,恐怕开始预算那四十万两也做不到。大家看看,有什么办法筹集赈灾银两?”

好嘛!大家面面相觑,看看谁愿意当这个出头鸟。殷复得玉旒云“面授机宜”还清了亏空,清了清嗓子,道:“依下官之见,应该催促没有还清欠款的官员赶紧向户部还银子。只要大家都把银子还回来,户部必然银两充足,区区四十万两算得什么?”

“不错,不错!”大部分官员都附和起来。他们想,短期内筹集大笔银子无非两个办法:要不就是募捐,要不就是继续追查亏空。如果募捐,他们既然能“还”得出钱来,自然首当其冲,所以还是做恶人,支持向其他官员追债比较好。殷复有人支持,暗暗得意,又补充道:“有些人向户部借银子是为了翻修房子或者购置庄园,这都是可做可不做的事,怎比得上甘州百姓等着救命这么紧急?所以大人一定要向皇上请旨,让官员们限期还清欠银。”

玉旒云点了点头,但并没有说赞同。

谭方有点儿后悔没让悦敏多派几个人来给自己壮声势,此时只有独自反驳:“殷府尹,你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吧?不错,有些人借银子的确是为了买园子盖房子,不过有些人真的是有难处。京官的俸禄有多少?大家凭着良心来说话,你们的俸禄够你们养妻活儿么?今天在王爷面前我就不遮丑了,我自己也欠着户部银子,王爷一直追,我一直没还,为的是什么?我父母年事已高,我妻子是独生女,她的父母也都过了花甲之年。我家因此有四个老人需要奉养,靠我一个人的俸禄怎么够?我也不怕老实说,我收受‘冰敬’、‘炭敬’,虽然这不合规矩,但我迫不得已——王爷一定要追究,我只有老命一条!”说着,竟跪了下来。

“谭大人……”旁边的人赶紧来扶。

玉旒云语气淡淡的:“我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外头的官就可以‘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京官单靠俸禄实在困难。不过这些要慢慢改革嘛,现在先救甘州的百姓要紧。谭大人,你有什么高见?”

谭方道:“下官哪里会有高见?王爷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追回了二十万两银子,这些人还银子还的如此爽快,可见并不是真的急缺钱用,而是想白占国家的便宜。王爷想要银子赈灾,应该一方面继续追讨此类亏空,另一方面让这些已经还款且家境富裕的官员捐资……”

“谭大人!”殷复打断,“你凭什么说已经还了钱的都是家境富裕只想白占国家便宜的?你不遮丑,殷某也不怕说出来——我也是刚刚还清亏空。寒舍你也来过,是什么情形难道你不记得了吗?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乡下的穷亲戚多的是要我周济。我现在还清了亏空,过几天家里能不能开饭还是问题,你却含血喷人——不,你还想从我身上吸血,你安的是什么心?”

其他人亦都道:“就是。我们还清亏空,是因为……皇上教训过了,国库不是我们自家的帐房,不能随便从国库里借银子。我们知错能改,不管家里再困难,也把银子还出来。你们凭什么死赖着不还?难道违抗圣旨有理,我们遵旨改过的人反而要多拿出银子来么?你以为就你一个人会寻死觅活?若要逼我们捐款,我们也只好奉上老命一条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吵了起来——虽然表面上是殷复等还了钱的官员和谭方争执,但其实是大家一齐跟玉旒云吵闹,谁也不想户部亏空的事继续追查下去,更不想自掏腰包赈济甘州旱灾。

玉旒云心里雪亮,偏偏一句话也不插,由得他们吵,只时不时和石梦泉交换一个眼神。他们两个早就周密地计划过,还有重头戏在后面。

正当官员们闹得不可开交之时,忽然听到一人道:“原来诸位卿家都这么穷,那这笔钱看来只好由朕自己出了!”正是庆澜帝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他们身边。他们不由大京,乱七八糟地倒身下拜。而玉旒云和石梦泉则一边一个紧紧护卫到了庆澜帝的身边。

“平身吧。”庆澜帝虚抬了抬手。众人这才看到他原来是微服。“甘州的灾情的确严重。”庆澜帝道,“玉爱卿,你煮的这菜粥给朕也来一碗。”

玉旒云道:“是。”那边下人早就盛好了,她双手亲自捧给了庆澜帝,然后自己和石梦泉也一人陪了一碗。官员们无法,也都递上空碗去要和皇上同担艰苦。不过,玉府下人还来不及把二十多碗粥盛好,庆澜帝已经喝完了,叹气道:“唉,朕为了甘州百姓,连月来都睡不好,原指望内亲王和永泽公追户部亏空可以迅速办妥,不想竟如此艰难。朕本来非常生气,想把所有亏空国库的官员统统问斩,不过玉爱卿早就同朕说了,你们都有自己的难处。今天听你们在这儿倒苦水,朕才真的信了,就真拿刀架在大家的脖子上,大家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你们都在过紧日子,朕却每一顿还要有几十道菜,想起来真是惭愧。所以朕决定了,由今儿个起,朕和皇后、太后以及其他妃嫔每一餐都不再超过三个菜,把内务府里的膳食银子拿出来赈灾!”

“万岁……”官员们不知他这话时认真还是赌气,吓得稀里哗啦全部跪倒,“臣等惭愧,臣等无用。”

庆澜帝道:“不是你们没用,是朕无能,是朕愧对先帝爷和列祖列宗啊!”说着竟好像要滚下泪来。

官员们不管是真没银子还是装拮据,这时候都不能再哭穷了,纷纷叩头表态:“臣等不能为万岁分忧,臣等死罪。”又有道:“臣等就算把自己饿死,也不能让甘州的百姓挨饿。”连谭方也不敢继续唱反调,一边在心里骂悦敏和赵王计算失误,一边碰头道:“臣砸锅卖铁也要把亏空还上。”

庆澜帝看着一班大臣哭哭啼啼,仿佛有些失措,望了望玉旒云。

玉旒云便道:“诸位都是上为皇上分忧下为百姓请命的好官,逼得你们砸锅卖铁饿肚子岂是长久之计,又岂是我大樾之福?再说……”不知何时她手上已经多出了一叠单据,晃了晃,道:“再说你们现在已经砸锅卖铁了,这一笔要怎么办?”

谭方故不知玉旒云手上是何物,而殷复等人却明白是鼎兴的借据,登时都傻了眼。

玉旒云笑了笑,道:“你们肯借债来填补亏空,可见你们对国家忠心。这份心意皇上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将来决不会亏待你们。不过,你们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法子,也不能在朝廷中推广呀!”

殷复等人现在明白原来自己一早就被玉旒云抓在手掌心里,都低着头不敢作声。

庆澜帝道:“玉爱卿,那你有什么良策?”

“臣的确想了个对策。”玉旒云道,“不过究竟是不是良策,还要请万岁爷定夺。”当下袖中取出早就写好的折子,把官办票业的计划细细解释。

票业官办之后,在户部设立大樾票业司,管理全国借贷,并且创立票业总会,与全国票号共商借贷利率与票业律法,其法将写入大樾律。今后,凡符合新票业律借贷条件的票号、商家或个人都可按照通行利率向票业司的总号和分号借银,立字据为约,逾期不还,由票业司交刑部法办。而票业司在国家急需银两之时,也可按照票业律的规章向票号、商家或个人借贷,立字据为约,足息归还。

这条新法只要一明发上谕,所有拖欠拖欠户部的银两将按照现在西京票业会馆的通行借贷利率计算利息,官员不论品级,将限期三年内还清亏空,且即日起朝廷将开始从俸禄中分期扣除欠款。父子兄弟同朝为官的,若父债不清,可以子偿,以此类推。三年不还,票业司会清算该官员家族田产,或者责令其以劳偿贷。

当然,票业司并非普通商家,法理不外乎人情。凡确有困难的,经票业司审查属实,可以减息,免息。如果三年无法还清的,可以同户部立约,另选偿贷期限。

为免有人浑水摸鱼利用票业司中饱私囊,票业司将由户部负责出纳、结算,刑部主理审查,涉官员则由吏部协助,涉平民则由地方官协助,再由监察御史负责监督,最后由票业司郎中向议政处汇报,需由庆澜帝最后拍板。

怎么借,怎么还,怎么处理例外情况,怎么实施监督杜绝贪污,玉旒云这么多天来的思考总结可谓十分周详。众官员们虽然有些地方一时半会儿不能全然听懂,但也不得不惊叹此计划之新颖大胆。尤其当他们听到其他未还清亏空的人要开始交付利息了,心中最是痛快——他们自己从鼎兴借钱,不也要交利息的么?这样总算公平!而谭方则是心想:不知赵王爷那边撑不撑得住?如果皇上这次来硬的,我还是早早把银子还上为妙!

玉旒云一气说完,用了一顿饭的时间都不止。官员们一直跪着,两脚发麻了,才听她问:“万岁觉得臣的办法可行么?”

其实今日请庆澜帝来助阵,也是玉旒云早就计议好了的,所以官办票业也一早和皇帝汇报过了。庆澜帝并无异议,且大加赞赏,唯独担心群臣受到赵王挑唆,反对改革。玉旒云拍了胸脯,说必然成功。这时庆澜帝才看出她的这场鸿门宴是这个功用,即清了清嗓子,道:“朕……朕看着不错。不晓得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官员们还能说什么?都碰头道:“皇上圣明,内亲王的提议正可解决亏空难题,又不至于全不近人情,实属上策。”

“既然这样,”玉旒云道,“我明日就把这折子递上去,各位是国之柱石,希望能够多多支持。”

“是,是。”官员们哪敢摇头。

庆澜帝道:“何必还等明日?既然诸位卿家都愿意支持玉爱卿,不如把这折子改成联名的嘛。笔墨都是现成的,这就签了名,直接交给朕,否则从上书房那里弯来绕去还不知要耽搁多少时辰呢!”他的语气纯是建议,但是旁边早就已经呈上了文房四宝来。官员们一看,知道不能够骑墙,反正设立票业司对自己也没害处,就一个跟一个乖乖在折子上签名。

谭方是最后一个,本来想乘人不注意告个更衣赶紧溜去给赵王父子报信,但是一看四周,早就有二三十个家丁打扮得壮汉牢牢把守——看来并非玉府下人,而是庆澜帝微服出宫带的近身侍卫。谭方捏了把汗:罢了,罢了,这里签名支持票业司多他一个不多,赵王那边抵制清查亏空少他一个不少,先签了吧!于是他也到跟前提起笔来。扫了眼折子,心中又不由一抖:原来除了今天来赴鸿门宴的诸位官员之外,潘硕、卢近、陈灏、慕容齐等玉旒云的新老部下早已签过,石梦泉自然不在话下,名字就写在玉旒云的后面。谭方暗想,得把这些名字统统记下来汇报赵王才好!

不过,玉旒云并没有给他时间记忆,见他签好,就将折子抽了过来,双手呈给庆澜帝。庆澜帝笑嘻嘻接了,道:“玉爱卿,听说你今天本来请了很多人,不过到的很少嘛。”

玉旒云道:“是,回万岁的话,因为赵王爷和臣同时宴客。请的客人也大致相同,大家总不能□□。臣想,永泽公也是户部查账的钦差,今天应该亦是请诸位大人去商议填补亏空之事。反正都是为皇上分忧解难,是他做还是臣做又有什么关系?也许明天永泽公那边也想出妙计,另递上一条联名折子呢?”

庆澜帝道:“那最好不过。朕想,现在的关键不是逼人还债,而是把国库的窟窿填上。希望永泽公也会有妙计。不过玉爱卿的这条计实在很好,诸位爱卿如果今晚散席还有功夫拜会同僚,不妨跟他们交流交流。明□□会上议起来,那些今天没来的人也不至于全模不着头脑,说不上话嘛。”

这意思很明显,大家想,就是皇上采纳了玉旒云的建议,要他们立即去找其他人也一起支持,趁着今晚想好怎样在朝会上有理有力地说票业官办的好处。虽然感觉自己是被人于股掌中玩弄了一大圈,但是静下心来想,的确新法好处众多,为何不卖个人情给皇上和玉旒云呢?于是除了谭方之外,所有官员都连声称是。

庆澜帝因道:“好吧,朕知道朕呆久了,你们也不痛快,朕这就去了。”便举步朝外走。官员们才站起来没一刻,又要跪送。只玉旒云和石梦泉率领那群微服的侍卫跟在庆澜帝身边,亲自送他出门去。

才踏出花园,庆澜帝就长长地吁了口气,道:“怎样?玉爱卿?你教朕说的话,朕没说错吧?”

玉旒云笑笑:“没错。皇上说得简直好极了!”同时她也看了一眼石梦泉,仿佛是说:准备好了吗?开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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