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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四章——四场
洛神在等。
师清漪也只能等。
即使她已经心急如焚,恨不得现在就飞奔到洛神身边,想看清楚洛神究竟在做些什么,却也只能选择默默忍耐。
脑海里的那根弦被紧张所绷得直直的,但理智在告诉她,绝对不可以过去。洛神既叮嘱了她在原地等,如果她过去了,很可能会让洛神的计划功亏一篑。
……先别过去。
……要忍着。
师清漪的唇有些发抖了,呼吸也变得重了不少,紧紧攥着拳头,不停地在心底说服自己。她的目光根本不敢从洛神的身上挪开,如果待会只要出现任何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她就得冲过去。
叮铃。
叮铃
幽幽的铃声还在继续。
千芊被铃声惊醒了,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脖颈弯着,脑袋往一边偏,似是靠在了什么上面,很温暖,又是那样稳当地托着她。
一张银色面具侧了过来,面具底下那双温柔的双眼带了些笑,看着她。
戴银色面具的女人轻声问道:“醒了?睡得还好么?”
千芊看着那双眼眸,有些恍惚了,这才发现自个正依靠在阮的肩上,将阮当成了枕肩的垫子。她不晓得自个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用手摸了下自己的脖颈,感觉那里有些湿润。
她做了个噩梦,在睡梦中出汗了。
“……还好。只是我何时睡着的?”千芊连忙坐直身子,离开了阮的肩头。
她睡了多久,想必阮也这般垫了她多久,若阮长时间保持着这般坐姿不动,定是辛苦的。她心疼之下,又觉得惭愧。
“只睡了一会子的,大抵一炷香左右罢。”阮似看穿了她的心思,宽慰了她,并告知道:“尸体还尚未消解完全,我一直在帮你盯着,不必担心。不过也消解得差不多了,以时蛊作为这些蛊的养料,的确有效。”
千芊点点头,朝她笑了笑,走到时蛊底下那水盆处瞧了一眼。
水盆中的蛊卵又多了一个。
阮道:“方才产下的。”
时蛊每隔半个时辰便产一枚卵,现下已是酉时了。
叮铃叮铃的风铃声仍在响着,忽远忽近,很是飘忽。千芊拧着眉,仔细听了片刻,那风铃声听着显然是来自蛊洞外头,但她与阮都未曾在这山中挂什么风铃之类的玩意。
莫不是有人进山来了?
她选的这座山很是幽深,且当地人将它传得很是邪乎,说里头有山精鬼怪作祟,曾有人进山以后失去了踪迹,是以人们避之唯恐不及,就连猎户和采药人都不肯进来。也正是因着如此,她才会将自个的蛊洞布置在这座山里头,图的便是一个清净,无人相扰,府衙或者那些贪图赏银的人更寻不到她的踪迹。
千芊在山中住的这些日子以来,从未见过有人进山。
眼下听见了这铃声,她自是警惕起来,向阮道:“怕是有人到山里头来了。只是为何总是要发出那般铃声,也不知是与人走散了,刚巧身上带着铃铛一类的物事,只能摇铃来吸引注意力,还是说这铃声里藏着什么暗号,对方在以这铃声进行联络?”
阮的目光露出些许茫然之色,道:“芊,你在说些什么?”
千芊愣了一下。
跟着她很快便反应过来,道:“你没有听见铃声么?”
“铃声?”阮道:“我未曾听见。”
说着,她还站起来,似是安静地侧耳听了听,这才又疑惑道:“并未有任何铃声。”
蛊洞本就阴冷,千芊立在那,原本汗湿的脖颈越发凉了起来。
阮听不见么?
难道,只有她能听见?
千芊在脑海里唤了千陌一声:“贱人,你可有听见铃声?”
“贱人,听见了。”千陌的语气很是不悦。
千芊觉得蹊跷:“阿阮却说她听不见这铃声。”
“我不聋,听见她的话了。”千陌不耐烦:“用得着你给我复述一遍么?”
千芊懒得在此时与千陌吵嘴,皱眉思索起来。她意识到方才自个对于铃声的猜测还是过于浅薄了,若这铃声只有她和千陌能听见,里头的玄乎恐怕就大了去了。
阮走到千芊面前,观察了一番她的面色,这才颇有些小心地问她道:“芊,那铃声你还能听见么?”
千芊如实道:“铃声还在,从未停过。”
起初她还以为是有人出于某种目的,才摇出来的铃声,但听到此刻,她总觉得若是人一直摇着这铃,半点都不曾间断,手怎么能受得住?
恐怕不是……人摇出来的。
阮瞧上去似又听了听,想必是听空了,眼中疑惑更深,一时未曾吭声。
千芊的心底有些莫名的慌乱,她也不知自个是怎么了,又向阮问了一句:“你可会觉得我产生幻听了?以为我在说什么胡话?”
但她很确定,那铃声听上去很真实,半点都不似幻听。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要去那铃声的源头处瞧一瞧才是。
“不会。”阮道:“你说听见了铃声,我相信你。”
千芊怔了怔。
阮的声音更柔了些:“只是不知为何,我始终听不见,许是里头有什么别样的讲究。若你想弄清楚,我会陪你一起去。”
千芊闻言,心底泥泞了一片。阮虽听不见,却仍愿意相信她。
世人都说她是妖女,整日里与蛊虫尸体为伍,也只有阮愿意陪在她身边,她给旁人蛊药,旁人不知真相还好,一旦晓得那药其实是一种蛊,定然吓得撒腿就跑,唯独阮是个例外。在进入蛊洞时,她怕阮受不住那洞中尸气与蛊虫,将蛊药递给阮,阮也是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
“那铃声有些远,应在林子里。”千芊道。
“好,你来听声音,我跟着你。”阮道:“只是这铃声并非谁都能听见,想是有些古怪的,我们还是带上武器为好。”
两人离开蛊洞,往外走去。
酉时刚至,天色已渐暗了,虽然远处的天边仍挂着晚霞,但山林幽邃,树木繁多,一向是黑得更早。两人从屋中取了各自的武器,阮还提了一盏未曾点燃的灯笼,以防到时夜色渐深,会瞧不见路。
两人往林中行去。
越往里走,越发昏暗了,外头残余的天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阻隔,能漏下来的已然所剩不多,虫鸣之声也多了起来。
千芊越跟着那铃声走,便越觉得奇怪。有时她觉得铃声在左前方,但跟着走了一阵以后,似乎又更偏左了些,仿佛是那铃声的源头在不断地产生变化。
“芊,怎么了?”阮察觉到千芊的异样,问道。
千芊道:“铃声一直在改变,方向也时常在变,我很难确定其准确位置。”
“是周围其实有很多铃声么?”阮思忖片刻,道:“比如此处铃声停了,那处铃声又响,再是另一处的铃声响起,如此往复,以此来迷惑你?”
“不是,它应当便只是一种铃声。”千芊看着面前影影幢幢的树影,道:“就似有人一直在摇铃,且他一直在快速移动,一会走到这处,一会又走到那处。”
树影随着傍晚的山风摇曳起来,阮吹了支火折子,将灯笼点亮了。
两人的身影映着灯笼的火光。
千芊继续跟着那变幻莫测的铃声,为了追赶那铃声,她步伐飞快。每次她当总以为自个要走到那发出铃声的附近时,却总是扑了空,铃声又很快响在别处。
她越追越是心焦,一时不慎踩在几根扭曲在一起的老树枝上,靴子陷入了空隙之中,她顿时踉跄了一下。
身边的阮连忙伸手揽住她。
阮蹲下了身,小心翼翼地拨开了那几根老树枝,将她的脚取了出来,这才道:“莫要心急,这林中不好走,天又黑,莫要跌着哪里了。”
千芊已浑身是汗,她望着阮,道:“阮,你累了么?”
“我不累。”阮与她说话时,总是那般温柔。
千芊道:“我……有些心慌。”
“为何?是因着你听到的铃声么?”阮摸出软巾,替她擦拭了额头的冷汗。
“我也不知,或许罢。”千芊垂了垂眸。
阮叹了口气:“可惜我听不见,否则我还能帮你多听一听。”
千芊心底越发有些慌了,她内心深处觉得自个能听见那铃声,阮却听不见,这里头定然是大有问题的,但她一路思索,都想不出半点缘由。
四周的林子落在她眼中,仿佛也扭曲起来,犹如幻影一般不真实。
千芊捞起衣袖,放了手臂上缠绕的那两条金银小蛇下来。金和银在她脚边上游着,吐着鲜红的蛇信,亲昵地挨着她的靴子。
“去看看这附近,有什么人。”千芊嘱咐道:“或是……什么东西。”
金和银听从她的心意,游了出去。
千芊与阮两人继续在林中寻找着声音源头,不多时,金和银却又游回来了,在地面上昂着头,似是想要回到千芊手臂上。
“怎地这么快便回来了?”千芊蹲下来,食指挨着金和银的小脑袋上,依次点了点:“小懒家伙,什么发现也没有,便想着歇息了?”
金和银似乎有些惶然,探着头,就想从千芊的手上绕上去,缩回她的手臂上。
千芊的脸色顿时沉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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