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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方老太那屋,段老头见她俩进来,自己拿着烟枪走出去了,给她们娘俩留下说话的空间。
方老太把段文婷拉到床上坐着,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她实在不是一个能把感情直接说出来的人,你看她平时和段文婷和段文香她们的相处方式就知道,基本上对孩子们都是保证吃喝就行了,偶尔关心也都是像骂人一样。
比如:“怎么不好好吃饭?”“怎么穿那么少?不要为了臭美瞎胡闹!”诸如此类隐约能听出关心的骂声,这就是她们的相处方式。其他时候现在让她来说那些太亲密的话,实在说不出来。
最终,方老太还是开口了:“你二姐当时结婚也是我前天晚上跟她说的。”
段文婷抬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方老太,方老太屁股又朝段文婷那边挪近了一点,小声说:“反正明个晚上你就看那个沈明亮的,他们男的年纪到了就都会办事了,你到时候就听他的,听到没?记着他们家还没分家呢,那么多口子住在一块,那墙又不隔音,这边发生点什么动静,那边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你晚上什么声音都别发出来,知道吗?动静小点,别被人听到了,要不然被人背后说道。”
虽然方老太很说的很隐晦,但是段文婷也隐隐约约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了,害羞地低着头,不好意思。”
“我跟你说话呢,听到没?”
“听到了。”
“你呀,嫁过去要是暂时不分家呢,你也别折腾,让你干什么活你干了就是了,反正要不了多久肯定要分家,不值当为那个闹腾。你是最后嫁进去的,那前面几个我可听说都不是好惹的,而且人家进去的早,说不定早就成帮成派的,关系都拉好了,你最后进去说不定会被针对,但是你别理那些,听你婆婆的话,她让你干活你就干活,其他时候都待在你屋里,跟着你男人。”
方老太早就根据沈家的情况,分析出来一套她认为最合适的新媳妇应对方法,正在传授给段文婷。
“我知道,沈明亮说最迟最迟过完年也肯定得分了。”段文婷点点头。
“我刚才说听你婆婆的是说干活听她的,你可别傻乎乎的都听,其他时候还是要跟你男人一条心,让他向着你,日子才能过好呢。”
“沈明亮我看着也是个能干的,到时候分家肯定会分给你们几亩地,你们俩好好收拾地里的活,平时他再出去给人做工,日子能宽裕不少。我可告诉你说,”方老太板着脸,小心交代,“你们小两口刚开始过日子的时候,手里肯定宽敞,又没有孩子,没有花钱的地方,可别因为这样就大手大脚的花钱!吃什么不是吃,穿什么不是穿!要为以后生孩子打算。”
“现在生孩子都要去医院生,不像我们那时候在家里也能生,去医院那得花多少钱呀,养孩子费钱着呢,要知道省钱存钱听到了吗?不过你们现在只能生两个,要是头胎生儿子那就只能生一个了,花钱肯定也不像咱们这代人那么费了。你说说,这国家真是,凭什么只能叫生一个,人家想生两个三个不行啊!谁家不是有好几个孩子的,凭什么生了一个儿子就不准再生了!”方老太说着说着,又有点抱怨。
“你呀,最好是能赶快生个儿子,我看你那婆婆不像什么好人,坏的很,以前据说还是地主家的大小姐呢,心眼子多的是,还有沈明亮那两个大姐二姐,也都不是看起来好相处的。”方老太现在越说越觉得,沈家这条件不行,不是物质条件,就是人不行。人多,而且至少从她打听的消息来看,人都不咋滴。
“反正他大姐二姐不都嫁出去了吗,人好不好跟我也没关系,以后少相处就是了。”这点段文婷想的明白,沈明亮也是这么说的,他跟他大姐二姐关系一般,她们说什么影响不了他的。
段文婷不怕两个小姑子,她们再泼皮爱耍无赖,人都嫁出去了,一年能回家几次呢,她们又能见到几次?自己家的事轮不到她们做主,而且她也相信沈明亮,相信他不是一个会被人撺掇,听人说小话的人。
“反正你自己心里有主意就行,”方老太拍拍她的手,“以后你们就两口子一块过了,也要给自己留点心,对了。”说到这个,方老太跑去一边衣柜前,打开柜门,在衣柜里翻啊掏啊,掏了半天,最后拿出来20块钱。
“这个给你,家里也不富裕,这20块钱你拿着,可别跟沈明亮说,”方老太叮嘱,“偷偷藏起来,找个地方,你带过去的那个箱子,塞在里面或者塞在鞋子里面,或者冬天的袄子里面都行,别被发现了!这就是你的私房钱,其他人谁也别说,什么时候都别说,除非最后最难的时候实在不行了,再拿出来用,否则都别动它知道吗?要真有什么事,让那沈明亮出去借钱去,你们一块还,也别把你的钱拿出来,最好还能自己偷偷攒一点。”
“这个钱啊,慢慢攒,也不要贪多,一次你比如说,出去赶集买菜,你偷偷藏个5分钱,一点一点那就多了,就是咱们女人的傍身钱。”方老太传授自己存私房钱的经验。
“妈,那你存了多少私房钱呀?”段文婷忽然想到。
“你看这丫头!”方老太“啪”的一下拍在段文婷胳膊上,“我说你呢,你还来问我,还担心我藏私房钱啊,我跟你爹都多大年纪了!”
“我就问问我也没说什么啊,我知道了,藏私房钱。”段文婷连忙岔开话题,她刚才也就是随口一问罢了。
“别贪心知道吗?一次藏个5分1毛的,慢慢攒起来,那就是一大笔钱呢。”方老太没经过后面几十年中国改革开放的发展历程,不知道以后钱币贬值物价上涨的状况,只以自己的人生经历和过去的经验来看,人就得攒钱存钱,一点点存,5毛1分的你别看不多,存个20年那有好几百块了吧!
好几百对现在的方老太来说,也是好大一笔钱,她觉得能存好几百块钱的私房钱一个女人以后也就有保障了。
“嗯嗯,我知道了。”
方老太又在那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什么到时候家里的活怎么干,两口子过日子怎么打算等等,都是这些。对她这个农村老太来说,女儿嫁人就像泼出去的水,就是人家家里的了,就好像从段家脱离出去一样,她希望把自己过去几十年的经验,通通都塞给即将要离开的女儿,让她一下子就知道就明白日子该怎么过,日子怎么样才能过好。
说着说着,说到了段文婷嫁出去以后,方老太说:“你走了就让文香把家里的活接起来了,她今年十五六岁了,你跟文丽十五六岁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家里的活早就一把抓了,文丽都能下地干活了,哪像她,整天就知道吃吃睡睡,还爱偷懒!”
段文香最近表现怎么样,其实段家人都看在眼里,偷懒不干活,能让别人干的活坚决不自己干。段文婷在灶屋烧饭,她都特别要绕开灶屋门口,生怕把自己叫过去烧火,她还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别人都没发觉,其实大家谁看不出来呀,一次两次可能没发现,三四次的,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谁能看不出来呀,只不过跟她一块干活的都是段文婷,段文婷没说什么,别人也懒得说什么。
想到这,方老太一拍大腿,纳闷道:“这文香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她以后怎么办呀,这么大姑娘了,又好吃又懒,天天闷在屋里睡觉,啥活都拿不起来,地里的活干不好,家里的活一上午只能指望她做个饭。”
农家的家务活可不仅仅是指做饭,还包括割猪草呀洗衣服呀拾柴火啊浇菜园呀等等,一大堆事,那都统统归类于家务活,里面都是要家里的姑娘一把抓起来的。段文香自从开始做饭,倒也渐渐熟练了,会做几个菜了,但是做的又慢,而且其他活眼看着根本抓不起来,一天能干完两样就不错了。
“你说说,都这么大人了,马上就要开始相看起来了,谁家要这么懒的儿媳妇呀,嫁到别人家里还不被人打出来啊,以后日子怎么能过得好!文香以前也不像这样啊,以前虽然脑子不聪明,好歹人还算老实,让干活也知道干活,现在是越来越不着调了,上次还说要考清华!就她那个样子,她还能考清华?成天躺在床上睡懒觉,没见过几个姑娘比她懒的,她能考上就怪了气了。”方老太越说越来气。
段文婷连忙劝她:“文香年纪也不算大,你以后慢慢教她就是了,家里的活多干多练练,总能拿起来的,你多说说她,文香还是懂事听话的。”
“要真懂事就好了!”方老太叹了口气。
她一辈子都生活在段家村,也没出过远门,也没啥见识,她就觉得女人过的好就是把家里的活抓起来,找个好男人,就像段文婷沈明亮这样的,男人下地干活,女人在家生孩子干家务,好好过日子,过完一辈子就算不错的了,人生圆满。
像段文香这样家里活干不起来,也没长得漂亮到谁能把她当成宝,养在家里不让干活的,方老太到现在活了几十年,还没见过哪个家里女主人能不干家务的,以后要是跟人结婚,刚开始新婚夫妻有新鲜劲儿能不介意,要再往后,男人在外干活回来连口饭都吃不上,家里乱糟糟的,能不介意吗?肯定要打起来,日子怎么能过好哟!
这么想着,方老太在心里下定决心,练!狠狠练!等文婷结完婚走了,正好秋收结束,到过年这段时间也不忙了,她要在家好好看着文香,让她把家里活都给做熟了,免得以后老在家里了。
两个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最后方老太才让段文婷带着20块钱回了自己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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