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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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工作日,韩际舟起床时，见窗外难得的阳光普照。

冬天里这样的艳阳天总是让人心情舒畅，韩际舟怀着轻松的心情洗漱,然后去厨房里看了看自己昨晚定时熬的红薯粥。

一打开电饭煲盖子,独属于淀粉类食物的香甜气息就扑鼻而来。红薯软烂,粥粒浓稠，橙红的颜色看起来也十分清爽,适合当早餐。

她又从冰箱里取出昨晚顺路打包回家的小笼包蒸上，美好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按照今天的安排,她将用半天时间加急处理掉手头的紧要工作,然后下午和李寒山一起去中戏大礼堂看话剧排练。

今天又是加班加点的一天,韩际舟叼着一只小笼包,发出社畜的哀嚎。

不过，优秀的韩总虽然对如山的工作怨念不小,但还是按时完成了，所以下午两点时，她已经来到中戏大礼堂门口。

中戏和财大的校址几乎是门对门,韩际舟十六岁上大学，直到二十三岁读完研，七年时间都在财大度过，对于友校中戏的校园也是十分熟悉的。是以她虽然毕业大半年，但还是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中戏大礼堂的地址，没有误时。

韩际舟进门时听见话剧刚开始的报幕声,心中松了口气,暗道还好。她悄悄从大礼堂侧门溜进去，按李寒山发来的消息，在倒数第三排找到戴着礼貌精神矍铄的老头儿,和他打了个招呼后坐在一旁。

韩际舟和李寒山相识于上次《大小演员齐上阵》的综艺录制，当戚归和欧阳瑾准备考核时，她并没有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只是到处闲逛寻找美食，而是暗中调查了几位评委，尝试是否能搭上线。

李寒山五十出头，是个英俊的帅老头，至今仍活跃在电影圈。他已婚未育，膝下没有孩子，因此和几位堂侄子关系比较亲近。

这几人中，其中有位是开食品贸易加工公司的，业务范围正好和韩氏集团有重合，韩际舟便想办法运作了个稳定外包的大单给这位，算是向李寒山示好，就此递上橄榄枝。

而李寒山接收到这份示好后也并没有反感，于是两人顺利搭上线，韩际舟拓展人脉+1。

大幕拉开，身着便装的罗密欧扮演者登场，韩际舟觑了眼，心道，居然是他。她深深看了眼这位男主角，抱臂冷笑。

这场话剧是十分经典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中戏戏剧社排练的版本则是本土化后更加亲民的改编版，但故事内核不变。

两个年轻人在化装舞会上相识，进而一见钟情，两大家族之间相互敌对的紧张关系和年轻人热烈的爱之间产生激烈的冲突，最后悲剧结尾。韩际舟回想了下这部话剧的剧情，心想戚归选择这部作品也是很有挑战性了。

在一连串的背景交代后，戚归饰演的朱丽叶登场，两人舞会相遇。韩际舟看到男主把手虚虚放在戚归腰上，对方明显地一僵又飞快调整补救时，差点笑出声。碍于李寒山坐在一旁，她不得不十分克制地憋住笑，心想，戚归这人现在在感情方面不但钝得可爱，还纯得像张白纸，真是难以想象她怎么变成日后那样的。

她不由自主想到日后戚归风情万种、镜头里一颦一笑都可让无数影迷尖叫的模样，再看看眼前这位婴儿肥还有点没消退的纯情版戚归，顿时有种幻灭的割裂感。

我前世居然是在这个时期喜欢上戚归的，韩际舟想着想着，进而对自己都产生了怀疑。她该夸奖自己前世眼光独到、一挑就捡到宝了吗？

思绪飘到后续的一系列纠葛，定格在戚归与豪门大少传出绯闻的那一刻，韩际舟目光黯了黯，不再去想。

她抬头看向台上，剧情已经进行到罗密欧与朱丽叶后院私会那一段了。

这时李寒山低声道：“小戚其实挺适合演话剧的，台词功底很好，走位也很精准，比那个罗密欧要好得多。但是她的表演不够细腻，缺乏感染力和沉浸效果，这如果是在喜欢拉近景的电影拍摄中，会变成缺点被镜头无限放大啊。”

听见李寒山的话，韩际舟皱起眉。问题还是那一个，表演表演，要怎么才能真情实感地演出来呢？戚归自己都没有过那样的情感体验，真的能把它演出来吗？

如果说戚归的身世是命运对她的戏弄，可在她拼搏的路上还以此落下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命运对这个女孩子未免太过苛刻了些。

韩际舟靠在椅背上，心里陡然生出一种微弱的无力感。她只是一个从旁协助想要帮忙解决问题的人都尚且如此，面对一座看起来似乎不可能翻越的高山心里犯怵，而戚归，作为真正登山的那个人，她又该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李寒山见韩际舟神色凝重，好笑道：“不用过于担心，这事虽然麻烦了点，解决方法也并非没有。”

“愿闻其详！”韩际舟眼睛一亮，挺直了背，差点没控制住音量，引来前排几个社团成员的好奇注视。

“我猜小戚从小就缺乏与人打交道的经历，因此生活经验不够丰富，才难以演出各类角色的细节，对吧？”见韩际舟点头，李寒山继续道，“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现在我们没有行万里路的条件，那就从万卷书中去找解决办法。”

“您具体是指……？”韩际舟追问道。

“咱们影视行业的教材就是各色优秀影片，除了实战外其实也没有太多理论经验可以传授，毕竟现在各大表演科班教授的技法都是演话剧的技法。我摸索出来一种方法，是我个人多年的经验总结，对于小戚这种情况应该是比较有效的。”李寒山笑道。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这种方法有悖于小戚现在使用的方法派，我把这种方法称为极致体验派，就看她愿不愿意抛弃自己原有的体系来学习了。”

“那可能得征询她自己的意见。”韩际舟不确定道。

“嗯，我可以先给你大概讲讲，你回去问她，想好了就和我联系。”李寒山道，“这种方法其实就是把自己当成影片中的人物，从影片人物的角度去思考、行事。传统体验派是将自己的思维一分两半，一半沉浸在角色中，一半以局外人的角度审视表演，而极致体验派不同，需要全身心的沉浸进去，把自己当成角色。”

韩际舟沉思片刻，道：“我会转告她的，感谢您今天能来。”

此时话剧表演已经接近尾声，李寒山表示自己要回家吃晚饭，得提前走了。韩际舟起身把他送到门外停车场，再折回到大礼堂时，发现戚归还没走，似乎在舞台一角被人拦住了。

“傅学长，不好意思，我今晚还有事，得提前走。”戚归看了眼拦在她眼前发出邀约的男人，按捺下心头的不耐道。

傅锦程，也就是话剧中饰演罗密欧的男主角，苦笑道：“学妹，我上周问你时你也说有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幸和你共进晚餐呢？”

“我最近一直都很忙，通告太多了，抱歉。”戚归温和笑着，虚虚打了个太极拒绝道。

“你真的有那么多通告要赶吗？之前你在剧组，我也就识趣没来邀约过你，之后你杀青，还是不答应邀约，你那几天明明没有通告的！”傅锦程被多次拒绝，余光看到不少人偷偷往这边瞟，自觉颜面尽失，一时间怒气上头口不择言道。

戚归察觉到傅锦程话中的信息，皱起眉，正要说话，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傅大社长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质疑的呢？而且你竟然知道戚归前段时间的行程，这很难不让人怀疑些什么啊。”

“际舟，你怎么来了？”戚归听到这声音，扭头一看，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笑爬上嘴角。这笑容在傅锦程眼里显得刺眼极了。

傅锦程一看来人，心中轻嗤，毫不留情嘲讽道：“你又是什么东西，以什么身份来质疑我？戚归的行程是什么绝密资料吗？随便问一下就知道了。”

韩际舟冷冷地和傅锦程对视：“我看未必吧，你从苗珊那里知道的，对吗？花了多少钱呢？”见傅锦程眉头一跳，她又继续道，“前段时间苗珊被开除，你好不容易花重金打通的人脉一瞬间化为乌有，该不会气急败坏吧。”

傅锦程眼神一偏看见戚归由不可置信转为厌恶的表情，冷笑出声：“我还道是个什么事，就这？本来就是你情我愿花了钱的买卖罢了。韩大总裁未免管得太宽了些……”

戚归忍无可忍地打断他：“傅锦程，我尊敬你叫你一声学长，没想到看岔了眼。”她深吸一口气，眼里满是失望，“这场话剧看来也是没有办法再演下去了，就这样吧，告辞。”

她转过身朝台下其他社团成员鞠躬，朗声道：“这些天来辛苦大家一起忙排练的事，现在由于我个人原因单方面退出，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我深感抱歉。还请另寻女主演员吧。”

说完，戚归拉着韩际舟转身就走，越过长长的过道直接从侧门出去了。

相比起剧场，外面的阳光实在是明亮得惊人，戚归要抬手遮阳时才意识到自己还握着韩际舟的手腕。她一瞬间气势全无，心中有些羞涩地用余光悄悄瞧了眼韩际舟，见这人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才放下心来。

“戚老师刚才很帅气啊，真难得。”其实韩际舟心里也并非表面上那样淡定，但为了避免戚归看出异样，她还是佯装正经认真看着戚归夸奖道。

她的眉眼偏深邃，认真注视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显得深情。

“你别叫我戚老师了，感觉好奇怪哈哈。”戚归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心头一跳，不着痕迹地和韩际舟错开视线。

她向前一小步踏进阳光里，背着手绽开笑，阳光给她的脸庞镀上一层金黄色的光晕，“叫我名字或者和乐白她们一样叫我戚戚都可以。”

韩际舟耸耸肩：“行吧，戚归，那你接下来不打算接话剧了么？”

“本来接这部剧只是为了试一下能否找到克服我表演问题的方法，没想到碰到这样的事。接下来费点功夫去找其他话剧团吧，我当初找母校的戏剧社也只是图方便而已。”戚归轻松道。

韩际舟目视着眼前人亮晶晶的眼，心道，戚归现在好像是生动了不少。大概就是生活有了奔头的那种感觉吧，韩际舟这样想着，也微笑起来：“那你大概也是没有空闲的休息机会了。”

“嗯？”戚归不太明白韩际舟话的意思，发出一个疑问的短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