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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金銮殿灯火通明。
殿中均是宗亲重臣,云浠不过一名未入流的捕快,在宫门解了剑,跟在人群最末。
昭元帝微阖着眼,声音听不出情绪:“说说吧。”
殿中静了一瞬。
顷刻,一名五品大员出列,小心翼翼地道:“禀陛下,今夜金陵城之所以闹出这样的乱子,实乃巡防之过。只是……此一月间,京郊流寇山匪勾结,聚千人之众,频频滋事,秋节前后又不能闭城,他们扮作百姓,混入城中,实在是防不胜防。”
“臣等近日已仔细排查过出入金陵的百姓,还捉了上百可疑之人出来,将他们驱逐城外三十里,却不想……仍不慎混了这数十贼人进来,好在镇压及时,没有伤及太多平民,已是、已是……”
“你想说,已是不幸中的万幸?”昭元帝冷笑一声。
“是,陛下,臣正是这个意思。”五品大员应道。
金銮殿里落针可闻。
姚杭山抬起手,揩了一把额稍的汗。
说话的五品大员是他手底下,在京房的掌事官,原还当他是个老实办事的,没成想竟蠢笨如猪。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一味地找借口?
嫌今上今夜的怒火烧得不够旺,赶着添一把柴禾吗?
姚杭山喉间憋着一口血,只恨不能冲上前去捂了他的嘴。
昭元帝凉凉道:“你的意思是,今夜这些贼人还来得少了?你还有功了是不是?”
“回陛下,不、不是。”五品大员道,“臣只是、只是……”
“朕记得你姓李,眼下是枢密院在京房的掌事官?”昭元帝道。
不等回话,紧接着吩咐:“来人,把他身上这身官袍扒了,杖三十,让他滚出宫去。”
“是!”殿中侍卫领命,即刻将人拖了出去。
夜沉沉的,殿外落杖之声清晰可闻,近乎要敲在殿中每一个人心间。
片刻之后,侍卫进殿回话说:“禀陛下,已行完刑了,李大人说……谢主隆恩。”
昭元帝又冷笑一声。
“枢密院的人何在?”
有了前车之鉴,姚杭山、罗复尤,兼之几名枢密院事出列,俱不辩驳,叩拜道:“禀陛下,今夜金陵巡防不严,实乃臣等过失,请陛下降罪。”
昭元帝懒得理他们,撵苍蝇似的摆摆手:“挪到一边跪去,碍眼。”
姚杭山等人领命,膝行至殿侧。
昭元帝默坐了一会儿,略沉了口气,想着事已至此,责罚降罪都先暂时缓一缓,当务之急,是要把眼前的乱子平了。
他唤来宣稚,仔细问了问今夜贼人闹事的情形。
宣稚一一答了——贼人几何,本事如何,分别在哪几处作乱。
末了道:“眼下这些贼人因何闹事,是否只为抢掠,尚且不知。好在在京房的统领,南安王世子调兵及时,抓捕了大半贼人,京兆府的云捕快更是擒住了其中头目,想必只要仔细审过,一应案情便可水落石出。”
昭元帝“嗯”了一声,移目看向郓王:“就让——”
话未说完,他蓦地想起前阵子,老四连个山贼头子都审不好,嫌恶地看他一眼,改主意道,“罢了,归德,你带着殿前司的人去审吧。”
“末将领命。”宣稚应道。
昭元帝环目殿中,问:“至于京郊那群不怕死的,你们当中,谁去把这事解决了?”
宗亲与朝臣们四顾无言。
过了一会儿,裴阑出列:“禀陛下,末将愿带兵前去京郊平乱。”
“给他们脸了!”昭元帝面沉如水,冷声道,“区区千余贼人罢了,值得朕动用一名三品大将军?”
上回他派了一个四品将军过去,抓回来的山贼头子怎么说来着?
“我们山头七个老大,我就是个小幺,你们以为端了我就是一锅端了?还早得很哩。”
实在是挑衅朝廷,目无尊法!
程烨请缨道:“陛下,臣乃在京房七品统领,愿带兵平乱。”
“你是郡王世子,这事轮不到你。”昭元帝道。
殿上一众朝臣与宗亲们面面相觑。
这……品阶高了不行,爵位高了的也不行,可这么一个月下来,是人都看出来了,京郊的乱子是个烫手的山芋,不好摆平,放眼朝廷,谁还有这个本事?
殿中一时寂寂然。
良久,昭元帝忽然开口问:“忠勇侯云氏女可在?”
云浠愣了下,步至殿中,跪拜而下:“回陛下,臣女在。”
昭元帝看了云浠一阵,片刻,提了句不相干的:“朕记得,几年前,你随云舒广回金陵,曾进过宫,朕那时见过你。”
忠勇侯云氏一门镇守塞北,功高志伟,回金陵那年,昭元帝曾亲自设宴,在宫中宴请云氏一家。
“是。”云浠道,“臣女便是在那一年得瞻天颜。”
昭元帝笑了一声:“朕还记得,当时你在宴上耍了一套枪,居然打败了朕两个侍卫。云舒广说,你自幼跟着他学武,在塞北那几年,还跟着你哥哥云洛上过沙场。”
“回陛下,陛下当真好记性。”
昭元帝默了一阵,忽问:“听说今夜是你擒住那个贼人头子?他功夫怎么样,厉害吗?”
“回陛下的话,这些贼人功夫高低不一,臣女擒住那贼人头子时,他只顾仓皇奔跑,是以看不出本事怎么样。”
昭元帝问:“依你看,这些贼人的功夫,可在你之上?”
云浠想了一下,实话实说:“在臣女之下。”
“好。”昭元帝点头,“那么这回京郊的乱子,就由你带兵去平吧。”
此话出,殿上诸人均是惊愕不已。
云浠抬起头,讶然地望着昭元帝。
但她没多说什么,只拱手:“是,臣女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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