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2章 门泊东吴万里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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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历六月底，江东海面上，黑夫的侄儿，楼船都尉，尉阳盯着头顶的相风铜鸟。</p>

只见它飞速转动，没有定向，又向东边无垠的大海眺望，黑云层层，似乎预示着一场大风暴即将来临……</p>

吱吱呀呀，鞋履踩踏甲板的声响传来，来的是这艘船的率长，名为罗舆的壮年军吏，海风将他皮肤吹得粗糙，日头也将其晒得和尉家人一般黑。</p>

罗舆朝尉阳拱手：“都尉，前锋已奉都尉之命，以楼船十艘，艨艟大翼数十艘，封锁了广陵、丹徒江面数十里，江西必不能有片板能渡到江东来！”</p>

尉阳点了点头，数年前在胶东时，罗舆便是尉阳统领那支小船队的一员，二人一同向徐福学了牵星候风之术，又一起探索海东航道，但罗舆的船不幸被海风吹散，好在他福大命大，在三韩登陆活了下来，后又为尉阳所救……</p>

今年一月份在合浦，奉黑夫密令，尉阳与徐福发动兵变，将任嚣软禁，接受了南海舟师的指挥权，并对船长们进行了一次清洗，罗舆是其最坚定的支持者，虽然还是有几艘忠于朝廷，忠于任嚣的船往南逃了，但大部分战船，都全须全尾地被尉阳控制。</p>

等到黑夫起兵后，尉阳立刻带着船队返回番禺，又将船队一分为二，分别在东冶（福建福州）和东瓯（浙江温州）停泊。</p>

五月份，他们收到黑夫的命令，要求舟师立刻北上江东，协助都尉吴芮夺取江东。</p>

虽然五六月海上多风暴，但尉阳还是冒险启程，好在没遇到大的台风，只损失了几艘船和数百人，有惊无险，抵达了江东海面。</p>

江东，他们对这片多雨潮湿的土地并不陌生，两年前，当时还冠名“东海舟师”的船队，就是借道江东，前往南越的。</p>

江东与江西，一江之隔，因长江在其境内，向东北方向斜流，以此段江为标准确定东西和左右。江东被分为会稽郡与鄣郡，会稽包括了后世的苏南和浙江，管辖二十余县，东负海，北通江，有鱼、盐、稻、蟹之饶。黑夫欲以北伐军的楼船舟师为优势，夺取此地，作为大后方，也可阻止淮南复辟的“楚国”坐大。</p>

前些时日，在离开东瓯后，舟师先袭击了会稽南部的回浦、余杭等海港，配合吴芮率领的干越、闽越、东瓯三越之兵共一万人，夺取了浙东诸县。</p>

整个过程，顺利得令人惊讶，当地官府几乎没什么抵抗的余地。</p>

一方面是海上突袭难以提防，且吴芮手下有越兵上万，一般的小县城只有数百县卒，难以阻挡。</p>

另一方面，会稽南部本就是古越国的中心，虽然越早在百年前就为楚所灭，但浙江（钱塘江）以南仍划给一众越君管辖。</p>

秦已灭楚，虽然撤销了越地封君，改为设县，但当地九成九的居民是越人，而非秦人、楚人。越人贵族沦为三等公民，隐忍多年，眼下吴芮带着一群越人反攻回来，他们自然积极响应……</p>

见识了越人跣足而战的英勇后，尉阳明白为何仲父之使其一万人便敢进攻一个大郡了，遂与吴芮约定，七月初一前，会师与吴县。</p>

郡名虽叫会稽，但郡府却不在浙江以南，而在昔日吴国都城姑苏（江苏苏州）。</p>

而船队现在所处的位置，大致相当于后世的上海浦东，当然，这会还全在海里泡着。</p>

心知此项任务之重，尉阳不敢有丝毫大意，眼看东边海面的云层越来越厚，他遂道：</p>

“风暴就要来了，恐怕等不到陆师抵达，既然前锋已封锁大江，以阻挡江西楚盗渡过，吾等也要走了！”</p>

吴县虽不临海，却有一条通途可以让楼船畅通无阻地兵临其城下：在船队的西边，是一条宽达十里的澎湃大江，奔流入海，河口最宽处呈喇叭型，竟20里宽阔……</p>

看这体量，之前罗舆还把它当成是长江，但尉阳纠正了这个错误的判断。</p>

“这是吴淞江，可直通震泽，兵临吴县！升旗，告诉众船，向西行驶，进入吴淞江避风浪！”</p>

奉尉阳之命，庞大的船队缓缓驶入此江中，两岸皆是草泽芦苇，鹤唳阵阵，充满了荒芜和野蛮的气息，就像这时代的吴越人一般，给人的印象便是赤脚纹身，一言不合就拔剑的汉子，不是刺别人，就是刺自己，远非后世小桥流水人家的书生秀气。</p>

他们在宽阔的吴淞江行驶了一日，进入一个更加广阔如海的湖泊，这便是震泽。</p>

行驶至此，他们已进入吴军腹地，此地水网交错，当地人以舟为马，就连出门种田都驾驶一艘竹筏，遥遥望见庞大的船队，也不逃跑，反倒弃了舟船，跑到岸边高处，远远眺望，还兴致勃勃地指点。</p>

罗舆骂道：“吴越之人就是胆子大，要放在中原，见到吾等，早跑得没影了。”</p>

“是觉得不论谁和谁打，都与他们没关系，这群人骨子里，还是不认为自己是秦人、楚人，而是吴越人。”</p>

尉阳目光一直盯着震泽东岸，当船队驶过一个湖湾后，他遂指着远处道：“吴县到了！”</p>

罗舆一看，不由骂道：“真大！”</p>

可不是，离震泽数里之外，的确有座庞大的城池，光是它的西墙，就足有六七里，整个城池周长近四十里，且北面还嵌套一座小城，亦周长十余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