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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秉也在不同的洋行买过很多次东西了,但还是第一次遇到半路被人截胡的事情。这北平城里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许多人都会卖他个面子。
七年过去了,穆慕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稚嫩的少年,发育成熟的他,身量高了,体格强壮了,修长的脖颈上,有一粒只要仰头就会明显突出的喉结,还有那明显变得成熟磁性的声音,都是他与从前截然不同的证据。
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背对着他,使他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一看见画着精致妆容的李悠悠时,穆慕就已经确定,刚刚在车窗内惊鸿一瞥的,就是元秉。
穆慕看似沉着的目光里,隐藏着深切的欲望,他的目光不着痕迹而又仔仔细细地扫过元秉身上的每一处地方,从发丝到脚踝微卷的黑色西装裤布料,他以目光代替画笔,一笔一划描摹着他。
见白鹿鸣没有理自己,穆慕有一瞬间的失落。迎着店员和李悠悠惊讶地看过来的视线,他沉着地又重复了一遍:“请把这戒指卖给我,我出两倍价钱。”
“先生,这是我先……”李悠悠有些着急地说,可是却被穆慕打断,他微笑看着她,吐出的话语却令李悠悠气的牙根发痒:“准确的说,这位先生给这位小姐买的所有东西,我都愿意双倍购买。”
这句话一出,傻子也知道这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先生是过来找茬的了。店员为难地站在原地,交易毕竟还没有谈成,如果可以,他自然希望货物能卖出更高的价钱,这样自己也可以拿更多的提成。
元秉脸上的微笑不见了,他觉得这人未免太过无礼。不知是不是和他们白家在交易上有冲突的人,存心给他不痛快。
这样想着,元秉又挂上淡淡的笑容,语气舒缓而冷淡:“不知这位先生是哪家商会门下,可是廖家?”
最近与白家争得水火不容的,也只有廖家。
穆慕此刻已经站到了他面前,看着他疏离的表情,不由呆了呆,不可置信中又有些愤懑不满——李悠悠不认得自己也就罢了,他竟然也认不出自己?
“先生?”等了半天不见回应,元秉疑惑了。
“我不认得那劳什子廖家,但是你选中的东西,我都要得到。”穆慕冷硬地说
元秉讶异地皱了眉,循这声音的方向微微转了脸“看”这说话人——因为他的视力是由系统夺去的,实际没有任何□□上的损伤,看上去和正常人一样清亮,往往让人意识不到他有眼疾。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与先生结了怨。”
“穆先生,穆先生,你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司机急冲冲地跑进店里,气喘吁吁地问他,“可是要买东西?您原因都不说就走了,可把我担心死了。”
店员眼尖地看见司机身上政府职员的制服,以及胸前代表着政府军的胸章,立刻明白了他的身份,忙笑着上去招呼他:“哎哟,大驾光临,需要什么尽管说。”心里却做了决定,今天恐怕要对不起白少爷了,白少爷如今全家搬到了香港,影响力实在是比不上北平政府。
李悠悠一直在观察局面,这时忽然惊叫道:“你是穆慕!?你怎么……”她看着穆慕笔挺的西装,不知道该接什么。
元秉心里“咚”的一下,心神不稳了一拍。
穆慕冷笑一声,并不搭理李悠悠,而是吩咐司机:“把账结了。”而后从李悠悠的手帕里面,拿过了那个戒指。
“白鹿鸣,好久不见。”他轻描淡写地说,同时拉过元秉放置在身侧的左手,将戒指套在他中指上,“这个,就当我送你的见面礼。”
明明是个稍嫌过于精致的红宝石戒指,可是由于元秉的手指瘦长而白皙,带上去竟也分外好看。
在场人都看呆了,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反应。李悠悠脸色涨红,羞愤地不知该跑出去,还是把上前把自己认定的未来丈夫夺回来。
元秉的手被穆慕握住,他尝试抽了抽,穆慕也没有强求,放开了他。元秉不适地动了动手指,最终也没有把戒指拿下来。
等单独一个人的时候,再取下来吧。
“你,你这些年去哪里了?自从你失踪后,我找了你很久。”是去留学了吗?后面的话元秉没有问出来。当年火灾他把穆慕留给在了袁丞光身边后,本以为穆慕会按照既定轨迹被袁家收养,然后走上他应走的道路,没想到穆慕却独自一人回了北京,偷偷将穆雪带走,就忽然失去了踪迹。当时北京刚好碰上三罢工运动,全城一片混乱,白家也没能找到穆家母子两。
虽然根据系统的提示知道穆慕没有遇到生命危险,可是这件事还是让元秉心绪难安。
“白少爷以什么身份来问我?”穆慕用一只手将面上的金丝圆框眼睛推了推,“不是我身边的人,没资格知道我的消息。”
元秉露出难堪的神色,心里却在想。看来穆慕果然长进了,会压迫人了。他怼人的时候,还是和以前一样让人如鲠在喉,反驳都不好反驳。
既然这样……元秉想了想,抿了抿唇:“你说得对,我没资格过问你。再会。”
说罢,他匆匆要走,穆慕看着他没动,眼神却冷了下来,在元秉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往旁边稍稍站了一步,挡住了他的前路。
“不……”穆慕不许走三个字还没说完,就见元秉直直地撞了上来,仿佛没有看见自己似的,鼻尖撞倒了自己的下巴上,被他用手立刻捂住了。
李悠悠冲上来扶住元秉,斥责地说:\"欺负一个看不见的人,穆先生很有成就感吗?\"
……看不见?
穆慕还没有来得及仔细咀嚼这句话的含义,身体就比头脑更快的做出反应,将元秉揽到怀中,掏出手帕擦了擦他由于剧痛流出的生理性的泪水。
这双眼睛形状生的极好,配合着英挺的美貌,说句剑眉星目也不为过,笑起来看人的时候总是盛满了溺人的情意,黑漆漆的瞳仁盈满了泪水,愈发显得清亮逼人。
这样的一双眼睛,怎么会看不见呢?
穆慕有理由怀疑李悠悠在胡说八道,可是仔细观察,元秉的视线似乎没有焦距,心不由凉了。
“你的眼睛……到底怎么回事?”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抚上元秉的眼睫。
“几年前不小心受了伤而已。”元秉不愿多说,“你都不告诉我你去了哪里,我为什么要说。”
他也是倒霉,本来忖度着自己先走了,回去以后再派人查看穆慕的境况。谁曾想这家伙一声不吭地挡了自己,差点没把鼻梁撞歪。
“你不说算了。”穆慕说,拉着他的手就往门外走,“和我去医院。你的眼睛看上去并无所伤,也许还能恢复。”
“等等!放开我,放开!你以为我没钱去医院吗?穆慕!”元秉被他拉着往前走了几步,无奈地甩开他的手。
穆慕停了下来,想说自己认识一个朋友是国外有名的眼科医生,又想到以白家的势力什么样的医生请不起?白鹿鸣的眼睛,大概是真的没救了。便闭紧了嘴巴没有说话,如果元秉可以看到,一定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他小时候熟悉的倔强。
然而元秉只是揉了揉手腕,有些恹恹地说:“多年不见,你强势了很多。再会了,穆先生。”
李悠悠穿着高跟小皮鞋,一路小跑着跟了过去,上了一辆等候在路边的汽车。
穆慕目送着那辆车扬起的尘土和烟气,有些不着边际地想:刚刚他又叫了我穆慕,不过,竟是用那样严厉的语气。
*
接下来每天下午五点半,元秉都会听到仆人汇报,有个高个青年又等在在自家楼下了。
在白家搬迁香港之后,白府早已经在北伐战争时被强占了去,现在已经变成了政府下海关处的办公地点。不过白家有的是钱,元秉在北平新买了几处房产,他惯常住的就是这套靠近小树林,每天早上可以听到许多鸟鸣。不过考虑到每天到这里打卡的穆慕,元秉开始思索,要不要换一套房子住?
“你来了。”穆慕看到元秉数步之前有一根断掉的树枝,连忙轻轻地用脚将它踢到一边。
这时,小楼的门打开,李悠悠从里面被仆人送着走了出来,看见穆慕,尽量心平气和地微笑了一下,穆慕却转头,连看也不看她一眼,李悠悠不由翻了个白眼,快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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