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腐 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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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很长的一段路耗尽了厌灼华所有力气，“扑通！”一声，他直直的跪在了到达自己寝殿的台阶之上。

“咳、噗——咳咳。”面前的地面上当即多了一滩血迹。幸而，厌灼华什么都看不见。

“噔噔噔”，没有听错，身后脚步声近在耳边，与之一起的便是小索焦急的呼喊：“殿君！殿君你难受的厉不厉害？爹你没事吧——”

飞鸟刚至，关心的话还没两句，哭声倒是毫不遮掩的嚎了起来。

厌灼华管不住好奇心让自己身陷险境时，小索还没跟在厌灼华身后。所以他进食过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惨状，其实她也没真正见过。

但自从厌灼华身边有了她这个赶不走的宠物，厌寒氏虽然每次见她都要微蹙眉头，面具后的眼睛明显一副不喜自己儿子身边有朋友有人陪的眼神。可最后小索也没被赶走，非但没有，厌寒氏还跟她说过两次话。

说的是厌灼华全身腐烂、差点命归西天的症状。她让她一字一句记下来，描绘的异常可怕，听起来是像在吓唬她罢了，实则另一层意思小索也明白。厌寒氏想让自己看住厌灼华，让他别再那么上赶着去找死。

但她回来了，厌灼华并不愉快。他转头面朝她的方向，抬手把嘴角的血抹掉，开口轻斥：“你回来做什么？想死么？”

小索摇头，亲眼见到厌灼华进食是什么样子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害怕道：“殿君，我去找宫主，她……”

“闭嘴。”厌灼华借着她的力从地上站起来。

西汀殿的大门打开了，到了门边他轻推了一下小索，说：“滚回凡世。”

他微张的嘴巴看起来是还想说些什么，但力气即将告罄，他自己就已经率先闭了嘴。

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谁看谁怕。厌灼华将小索留至门外，毫不留情地关上了寝殿的门。

“无事。”他极度沙哑的声音隔着门传出，语气带了股狠戾：“我还不信我真能就这样……死了，咳！”

伴随着这句话音，是又一口喷涌而出的鲜血。直至这时，厌灼华已经不太能说出话了，趁还确定活着，他拼尽全力道：“不准去西汀宫。”

西汀宫都不准去，那厌寒氏是更不能前去知会了。

“殿君……”现在的厌灼华谁也打不过，但他想要自己留在门外，那她就必须要顺应。可小索担心，她抬手拍了拍门，声音发颤：“殿君……殿君这样会、会死的。”

平日里他进不了食，每半年都是个固定的日子，不管愿不愿意，那碗至亲之血都会被饮下。

虽说有违常伦，但那却是可保命的东西。如今半身自内而外散发腐朽，又失了那么多血，厌寒氏不出面根本就不可能。

会死也绝不是危言耸听。可屋里的厌灼华一声都不再回应了，独留小索蹲在门口哭。

指节腐烂已露白骨，散发着森然之气。混合而成的还有滴落在地面上的数道鲜血，内里已经疼得没有知觉了，厌灼华呼吸微弱的不成样子。

他扶着门低头以让自己有喘息的机会。

周围汇聚的都是鲜红血色，血腥味浓重，眼睛里的猩红越发阴郁，眼角都似落了血。但因为有黑缎在眼上，倒是把那吓人的红遮挡住了。

缎带飘尾缀在身后，无风，自然也跟着无声无息，像极了此时就要油尽灯枯的主人。

厌灼华艰难的深呼了口气，不能视物，却不受丝毫影响的朝床边走。等躺到榻上时，他也已筋疲力尽，想去冥界逛一圈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而响起了隐隐的对话声，可厌灼华此时做不了深究这样费心费神的事情，眼眶微动只由他去。

“小索姑娘怎坐在这里哭？”戎梦手里端着碗只浓不淡的液体，漫步到了西汀殿。

小索哭的打嗝，听到声音她从膝盖里抬起头，以往看见她就怕，唯恐她过来传唤殿君过去见厌寒氏。此时她看着戎梦手里的东西，泪眼婆娑地眼睛倒是不可控的亮了起来。

可为何而哭，她不敢说，只能支支吾吾地摇头：“没……事。”

“没事便好。”戎梦笑了笑，又提裙上了层台阶，缓声道：“听闻界主今日回来了。反正近日也要进食，宫主说提前也无妨，就派我过来了。”

如此说着，碗里的至亲血也在一瞬间散发出了浓郁的血腥味。

虽然深知厌灼华最厌恶这个，可小索如今眼睛却亮的不像话，像极了磨牙吮血的恶狼。

她未管戎梦从哪里听闻厌灼华回来了，又或是不是她看到了，闻言只猛地从地上站起来，道：“好！好的！”

如此说着她就将手伸了过来，打算接过血碗。没有哪一刻让她比此时更期待厌寒氏的血了。

“界主在里面吧，我送进去。”戎梦似是没察觉到她的神色，也似是没看见她的手，扬了血碗，不落人手中。而伴随着话音，殿门被大力推开，浓郁的血腥味随之扑面。

如若不是知晓无亡界主偷生、不会那般轻而易举的让自己去死，这血腥味绝对会让人误以为他以死多时。

小索确实没见过厌灼华这样，脸色大变，顾不得败不败露，几乎是一瞬间就冲进了屋内，大声道：“殿君！”

伴随着小宠物撕心裂肺地话音，戎梦也紧随其后，就在看到床榻上的人是何等一副惨样、而惊得屏住了呼吸。

床上的人一身玄衣，此时有些地方明显是被染了太多红而显得有轻微结块褶皱，露在外面的手背腐朽，血肉白骨并存。唯一较好的还属脸，不过那上面如今蒙了一条三指宽的缎带，黑色与他苍白的面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极其骇人。

跟在厌寒氏身边许多年，同时也参与了厌灼华的成长历程。对于眼前的情景，厌灼华几万年前就有过一次，戎梦可是太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只是那时候他疼得送了半条命，后来又糟了宫主大人一顿毒打，之后再问疼吗，他虽然不答，但却明确表明了致死都不想再尝试这种疼。

可如今……

她知晓界主从外面回来了，也知道他状态有些许不对，加之饮血日期即在眼前，她当是过来看看，可戎梦没想到他竟是这样回来的！

戎梦来不及询问，连忙收了心绪上前，将人扶起，把血碗送到了厌灼华嘴边。

至亲因素牵连，体内风起云涌，厌灼华浅淡的意识霎时回笼，全身疼痛翻江倒海地挤进来。

待他脸色剧变，猛地伸手把戎梦推出去，他已经无意识的咽下了一大口鲜血。

“咳、咳、咳咳咳……”缀在身后的飘尾落至身前，沾染上了主人新咳出的血液。

玄色染红，并不显眼，可厌灼华却感知的一清二楚，他厌恶的把那截染了血的缎带削断，弃之如敝履。

“殿君全身上下无一处好地方，都染了猩红，难道也要削肉剔骨吗？”见惯了他厌恶鲜血的模样，可事关人命，戎梦还是皱着眉头，半真半假地提醒了一句。

“殿君，殿君你没事吧。”小索红着眼睛上前，想替厌灼华顺后背。反正他方才已经喝了一口血，此时应该是有了些力气的。

谁知力气是有，还不待小索靠近，他就冷着脸色把人推开，持着还犹如刀割一样的沙哑嗓音道：“出去。”

“殿君……”小索声音发颤，不敢再上前。

而后不再理她，厌灼华又把脸扭向了戎梦的方向，道：“滚。”

戎梦手里还端着半碗血，岿然不动道：“殿君还是进了食为好。”说着她两步上前，重新抓住了厌灼华的胳膊。

“哗——啪！”二人较劲，血碗猛砸于地，摔得四分五裂，碎片崩的到处都是，红色也洒了一地，顿时整个寝殿都像是被血浸了似的。

“滚出去！”厌灼华厉声道。

“……”

“呵。”突然，门外响起一声不掺杂分毫私情的冷笑，更多色厉内荏化在嘴边，厌灼华全身僵住。厌寒氏漠然的声音传来：“灼儿这般不受管，是连本宫也不放在眼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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