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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时,阴沉沉的天空开始飘雪,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李夕月蹲在茶房,在炉子边烘着手,不时担忧地看看外头的天空,怕外感风寒刚刚痊愈的昝宁在路上着凉。
好容易听见太监们叫吃的声音,她知道是皇帝回来了,赶紧把热茶准备好。
从茶房的帘子里能看到他进来,小太监在他身后给撑伞,但雪大,短短几步路就看见他端罩上落了一层雪花。
他进门先去西暖阁,随后是内奏事处的小太监送进去一个又一个明黄的奏折匣子,李夕月心里想:太勤政了,大概一时不用茶。她伸手触了触他的明黄珐琅彩茶碗,怕会凉掉,于是打开茶焐子,打算稍微焐一会儿——不过他讲究,焐久了茶会变色变味,就不堪用了。
好在没一会儿,皇帝那里叫了奉茶。
李夕月试了试茶温,又用银瓶装了热水,一起送到西暖阁里。
“下雪了。”他首先说。
李夕月跟着点点头:“上午天还好着,下午就下雪了,外头冷吧?”
昝宁点点头:“不过我今天活动了一天,这会儿其实不冷。”自然而然地伸手握住李夕月的手:“女孩子一般都怕冷吧?”
李夕月手倒也不冷,刚刚在炉火边烘得热乎乎的。但被他握着,心里安定,所以李夕月乖乖地一动不动。
“年底前各衙门要封印。”他说,“陈如惠的案子要尽量在祭灶前审清。不过挺难的,陈如惠的妻子只说她丈夫无缘无故不可能自尽,突然身死其中必然有缘故,却没有证据。这就很被动了。”
李夕月问:“没证据,却要那么快就审清?万岁爷,这不让人觉着您是故意的?”
昝宁怔怔地望着她,然后说:“我就是故意的呀……”
当然,不应该让人瞧出端倪。
他有些失落,指尖无意识地叩击着案桌:“夜长梦多,陈如惠的妻子本就是一个弱女子,我的老师好容易劝说她葬了夫君之后,千里迢迢、孤注一掷地来京控,如今却被不上不下地悬着,背后不知道被威胁了多少次,意志略不够坚定些,只怕就要崩溃了。”
李夕月设身处地地想想这位女子的遭遇,确实觉得她太不容易了。京控一旦失败,就有可能被倒打一耙,一旦问了个“诬告”,反坐是免不了的,对女性而言,无论是坐牢还是流放,只怕其实就是死路一条了。
昝宁在犯愁,虬结着眉头,握着李夕月的手毫无绮思。
李夕月也竭尽全力帮他、帮那个可怜的候补知县的妻子想法子,但她见识这些事实在太少,实在想不出合适的法子。
别家的悲欢与宫里的悲欢并不相通。
皇帝祭天过后,宫里就开始热热闹闹筹备过年了。
偌大的紫禁城,从洒扫除尘开始,到浣洗各处的幔帐、被褥、桌布、椅袱,再到准备年节里的各种吃食、赏赐、戏班子……从皇后、嫔妃到宫女太监,无一不是忙得脚不沾地。
养心殿的东暖阁里,金砖地面被擦得分外锃亮,皇帝的那一把规矩草仍是原样摆着。外头是大雪覆地,暖阁里暖融融的如春天一般。
“都下了六七天雪了,不知还要下到什么时候!”李夕月捏着一块抹布,把窗缝里的灰一点点沾掉,扭脸看见宜芳毛毛糙糙地去换椅袱,结果一脚带起几根规矩草,顿时草都错了位。
李夕月唬了一跳,叫一声“当心!”
把那小姑娘吓得木头一样杵在地上动弹不得。
李夕月挠挠头,忍不住先怪她:“你看你,这里的规矩草位置不许变动的,你这飞起一脚,我还不知道摆不摆得回去了!要是……”
说了一半,突然见李贵打起帘子,昝宁回来了。
他看见地上错位了的规矩草,眉头一皱。
李夕月知道这是他立规矩的玩意儿,以前听白荼说的那么严重,生怕他真的问罪于宜芳这个小姑娘,只能自己揽下来:“万岁爷,奴才刚刚擦灰时不小心碰到了。奴才这就给它归位。”
边说边蹲下,按着记忆,一根一根把草放回了原处。
昝宁看着一旁瑟瑟发抖的宜芳,再看看李夕月,不能不警示一下:“做事太不经心了!再有下次,杖责二十!听见了?”
这是拿她作筏子,李夕月低声道:“奴才知道了,下次不敢了。”
见李贵捧着皇帝的韵牌匣子,估摸着他要写诗——年节里,通常这是雅事,写出来奉于太后,或分赠臣子——卫生当然不能再做了,李夕月拉着宜芳一道跪安。
昝宁看了她一眼,说:“一会儿你进来送茶。”
李夕月端着茶盘进来时,捧韵牌匣子的李贵已经出去了,韵牌匣子放在皇帝的书案上,他盘膝坐在案前,抽出其中一个抽屉,正在一张一张摆弄里面薄木片雕的韵字。
李夕月把茶放在他手边,伸头看了一眼。
然后被一把拉住,跌坐在他怀里。
昝宁在她耳边说:“真是!还为别人顶罪,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不会打你,有恃无恐?”
李夕月感觉他的手往她胳肢窝下面钻,已经忍不住又笑又怕:“万岁爷,您要打奴才,没的说的,奴才怎么挨都是该的——但是宫中刑责里可没有‘挠痒痒’这一条。”
昝宁在她后脖子里笑着:“应该也没有咬人这一条?”
然后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小口。
“但我就咬了怎么的?”一副无赖形。
“还应该没有这一条……”他把她的脸扳过来,亲她的嘴唇,亲了一会儿,游刃有余地侵袭进去了。
李夕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仰头坐在他腿上,双臂挂在他脖子上,眼睛都迷迷瞪瞪的。
“罚”完,她还意犹未尽,吊着他不肯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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