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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影响到白章京吧?”
“不会。”昝宁说,“骂是一并骂的,他等于替达拉密黄琛顶了罪过,前头又没人和他商议,怪他也没道理。底下,就看礼亲王的做派了。”
皇帝还得继续去太后那里彩衣娱亲,承欢膝下,他体恤地说:“你刚刚立规矩站了挺久了,如果不想看戏的话,就不用继续去立规矩了。我今儿没叫白荼陪侍,估计她心里也慌,你去安慰一下,把现在的情形跟她说了,让她放心。我这里,叫太监直接安排肩辇——我也走不动了。”
和善地笑了笑,揉了揉李夕月的脑袋,低头在她耳边说:“但是刚才那件事,你要好好想,真的哪里为难,你也要如实告诉我,不能让我不明不白的,一肚子窝囊。”
李夕月看着他,满心的歉疚,抿嘴点点头。
太后那里的大戏,一直唱到夜里,起更后本来各宫是要下钥的,这日特别,也都留着门,直到二更时,皇帝披着一身寒气回来,见养心殿留守的宫女太监都出来迎候,他说:“这天,要下雪了。”
进了屋子,他先要茶,李夕月和白荼进门后,见司寝的宫女正在给他宽衣。他着意打量了白荼一眼,笑道:“明日朕赏你。”
白荼忙跪叩他的恩典,眼圈一下子红了。
皇帝这一日也疲劳,喝了一盏枣仁茶,洗漱过后就安寝了。
李夕月和白荼回到自己的屋子,钻在被窝里都是睡不着的模样。
白荼先开口道:“他这个人,让人感念时感念得很。我刚进宫的时候像你一样日日盼着放回家的那一天,现在,离着回家的日子近了,倒又舍不得这里,好像已经习惯了。”
李夕月好一会儿才说:“一辈子不能回家,实在是可怕。”
白荼叹口气说:“你说说家又是什么呢?”
李夕月突然说不出来。
所以白荼幽幽道:“父母在,是‘家’,是小时候、在闺阁里所待的家;女孩儿家年岁到了,‘家’就成了夫家,伺候公婆,照顾夫君,养儿育女,一辈子堪堪地就过了。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她在被窝里掏心窝子说话,热乎乎的气息仿佛在两个人枕边飘:“没有什么不变的东西,也没有什么路是一定不会走错的。家就是这样,我小时候听阿玛说的‘此心安处是吾乡’,在哪里心安定下来了,哪里就是自己的家了。”
李夕月知道这也是在劝她,她的心思现在越来越活动,活动得连她自己都怕,怕哪一天一冲动,就会对昝宁说:“好的,奴才愿意嫁给您。”这话要当真出口,只怕真真是覆水难收,一辈子就定下来了。
最后只能付之于一声喟叹:“姑姑,我怕呀。”
果然白荼问:“怕什么?”
李夕月不直接回答,翻了个身,亮闪闪的眼睛清凌凌地瞧着白荼:“姑姑,上次你说那个骊珠,怎么着也是万岁爷身边的人,怎么会就落得那个下场呢?”
白荼沉吟了一会儿,说:“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这句话做引子,她的话匣子仿佛打开了:“骊珠是可惜,但也是可恨。万岁爷为了她,其实吃了很大的暗亏。”
骊珠是圣母皇太后身边最漂亮、最嘴甜,也最得宠的宫女。
宫里禁亲母和亲儿的过分接近,但禁到先帝去世,母子的情分还是可全的。
生了皇子公主的,母亲可以随着儿女入住王府公主府,像老祖宗一样颐养起来;儿子有幸登基了的,母亲更是可以一步登天,成为一国之养、至高无上的太后。
只是先圣母皇太后宫女出身,性格懦弱,当上太后之后自己先手足无措,又没有有力的家人倚恃,一来二去,只有唯母后皇太后纳兰氏的马首是瞻。
她倒也一直乐呵呵的,唯只骊珠心里一百个不服气,梳头的时候要说一说圣母皇太后的父亲承恩公怎么的只有个虚衔;侍膳时要说一说两宫垂帘,为什么国政都由纳兰氏的“御赏”章盖了才算数;值夜时听太后一旦反侧,便长吁短叹道是皇帝是太后肚子里出来的,不孝顺也不应该。
一山不容二虎,本来两位太后当政就是不容易的事,有时候意见相左,有时候偶有龃龉,太后纳兰氏心胸本就不宽,再听邱德山暗暗地回报,知道了骊珠这样一个搬弄是非的宫人,嘴上不说,心里已经起了杀意。
大约是圣母皇太后命格里当不起后福厚禄,儿子登基当皇帝才几个月,她已经绵延了一身的病,贴身伺候的骊珠不能把算盘只打在她一个人身上,少不得对来侍疾的皇帝昝宁使起了“功夫”。
昝宁小时候就喜欢和这位宫女姐姐聊聊天,觉得她又漂亮又善解人意,又是母亲信赖的人,长大了一些,又有她的刻意讨好,自然更是觉得解语花莫过于骊珠。圣母皇太后去世,她名下的宫人多半到了养心殿,骊珠跃过白荼等“老人儿”,一举成了养心殿说了算的大宫女。
二十七月孝期过,皇帝十六岁迎来大婚,先从午门大门里迎进了一后两妃,然后骊珠的心思就活动了,希望昝宁能给她一个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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