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永嘉纪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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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纪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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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宫皇长子夙怀悯三岁开蒙,最初是由母亲手把手地教着识字描红。

皇后娘娘顾瑟出身樵荫顾氏，家学渊源,一笔骨秀神清的小楷写在描红本上,如将开未开的玉兰花似的,年幼的皇子看得欢喜,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抓着笔在明纸上跟着涂画。

他生得一双肖似乃母的杏核眼，因为年纪尚小，脸上胖乎乎的堆着婴儿软丨肉，欺霜赛雪的皮肤，像尊供在三清身边的玉雕娃娃，见人总是笑呵呵的样子，让人看着就生出喜爱之意。

他说：“母后，母后，这个字读什么呀？”

顾瑟就坐在他侧后方的胡凳上，支着颐含笑看他写字。他的手还只有小小的一团，全展开来也不足他父亲的掌心那么大,虽然笔也是特制的细支,握在他手里也依然要很努力才能维持规范的姿势。

但他态度十分的认真,一笔一划的，即使是手都有些举软了,也一点都不含糊地把每一笔写得清清楚楚。

顾瑟看了一眼他认不出的那个字，就在昨天刚教过的一句话里。

她又看了一眼长子，他一双眼水润润地望过来,那模样实在是又漂亮又懵懂。

她微微笑着叹了口气，就耐心地告诉给他听。

身后却忽然伸过一只手，抽丨出了小孩儿手心里握着的笔杆。母子两个回过头去，下朝回来的年轻君王身上还穿着玄色的十二章纹衮服，就站在顾瑟的身后，眉眼间有些微的倦意，道：“我怎么记得这个字你昨日教过他了？”

顾瑟当下就转过头去看着夙怀悯的表情，小孩儿果然鼓起了腮，面上露出些闷闷的表情，小声道：“我错了。”

夙延川晃了晃手里那支对他来说太过细小的笔，道：“知道错了还不记住了？去抄二十个大字，不要什么都来闹你母后。”

他在夙怀悯面前一向严肃近于严厉，小皇子瘪了瘪嘴，不敢说话，乖乖地拿回了自己的笔纸，在帘子底下侍奉的岁已和岁阑上前来，拥簇着他退了出去。

顾瑟才站起身来，微微含嗔地小声道：“悯儿才三岁呢，您待他也太苛刻了些。”

虽然口中有些嗔怪之意，但目光在他身上细细地扫过，就握住了他的衣袖，柔声问道：“可是今日有人惹了您的不高兴？”

他玄金滚边的袖口有一点细微的水渍，几乎难以察觉，却一下就落在了顾瑟的眼睛里。

“陛下今日在早朝上又摔了茶盏。”说不定晚间就能听到女官来悄悄地说给她听，顾瑟抿着嘴微微地笑了笑。

她牵着夙延川的衣袖，扶着他半躺在了窗下的榻上，替他除了外头的玉带和衮袍，夙延川疲倦地闭着眼，握着她的那只手用了一点力气，女郎就轻丨盈地跌在了他的胸前。

一起生活了四、五年，从前他身上冷淡而酷烈的龙涎气息渐渐被她用惯的清甜软化，只在耳鬓厮丨磨之间，还能嗅到那一点仿佛渗在了这人骨子里的的霸道香气。

顾瑟伏在他胸怀间，不由得悄悄闭上了眼。

夙延川的胸腔微微起伏，忽而有轻微的震动，是他似乎在笑，就将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两只手轻轻巧巧地卡在她腰间一提，将她置放在了宽榻的内侧。

顾瑟就笑着踢了踢腿，道：“我还穿着……”

话音未落，就看到男人坐起身来，握住了她的脚踝，将她足上的绣鞋轻柔地摘了下来，鞋尖上的璎珞一颤一颤的，裹在霞色琉璃纱袜子里的脚忍不住地蜷了蜷。

夙延川却好像在做一件十分庄重严肃的事一般，耐心地替她除去了两只绣鞋，又拉过一旁的薄绫被子，盖住了一双惊慌的纤足。

宫人像是有什么通灵感应似的，恰到好处地端了铜盆清水进来，服侍皇帝净过了手，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夙延川躺回了榻上，就感受到女郎在被子底下悄悄地踢他，动作小小的，力气也小小的，对于夙延川他的身体而言，同一只小猫儿撒娇也相差不多。

他眼也不睁地抓丨住了她的脚踝，那关节纤细得不盈他的一掌之握。

他哑声问道：“怎么了？陪我睡一会吧，瑟瑟。”

他声音又低又哑，听在顾瑟耳朵里，就微微有些烧红，乖乖地闭上了眼，道：“没有事。”

夙延川无声地笑了笑。

他伸出手臂去，将贴在身边腰骨柔婉的女郎拢进了自己的怀里，侧脸在她鬓角眉梢随意地摩挲着，忽而道：“今日惊吾送了折子进京，想年下回京来述职，我也想着让他在京里歇上一阵子，养养身体，这个小子，听说在关上向来不把性命当做一回事，身上不知道有多少暗伤积损，到时候只怕还要你上些心。”

“成了家的小郎君，如何还这样不知轻重。”顾瑟就微微地蹙起了眉，应了声好，道：“我也总有五、六年没有见着他了，这一回恰逢其时，正可教他带了娘子回来给我们认一认……”

夙延川无可无不可地道：“那你就写封信来，跟着诏令一同传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