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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被唐四娘斩断。
荷花精落败,雷打不动的客服标准微笑终于绷不住了,她满脸惊恐地看着唐四娘的方向,双腿蹬地向后缩,她哑声向白象精求救。
妖怪世界里,不以残暴凶狠为耻,反以阴险狡诈为荣,自然也不存在“同事爱”这种多余的情感。
白象精面色不改,无悲无喜,冷眼看了战败的荷花精一眼,勉为其难地伸出左手,运转手上的金刚圈贴在屏障上面,临时打开一个缺口将荷花精拉出屏障外。
荷花精腿夹、口咬,带走自己的残肢,对准切口勉强将断臂接回去,双臂松松垮垮地垂在身侧晃荡着,丧失了攻击能力。
她心中有恨,似乎是想催白象精出手,白象精却是慢条斯理地说:“不急,用不着我出手。”
……
唐四娘飞身对准淡金色的屏障进行攻击,猛攻之下,屏障无痕无伤,唐四娘落地后又站在许砳砳面前,她身上完好无损,只是气息不稳,因消耗了过多体力而开始喘粗气。
许砳砳没有想过唐四娘竟能战胜荷花精,而且白象精的屏障虽然将他们困在其中,却没有攻击的技能,想来白象精若出手,也要进入屏障之内才行。
许砳砳见唐四娘因为破不开屏障而着急,忙宽慰道:“四娘,虽然咱们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但好在也暂时没危险……”
闻言,唐四娘背影一僵。
许砳砳也意识到了气氛有异,内心突跳,紧抿着干涩起皮的嘴唇。
半晌,许砳砳没等到唐四娘回答,也没有等到白象精和荷花精的二次进攻,只在呼呼的风声中听到了苍凉的戏曲声。
女声喑哑,含着无奈的悲情——
“自怜自怨今生带恨来,丝丝泪满腮,叹侬命苦却被情害……”
“君一去,落泉台,往日我不该……”
唐四娘站在风中清唱了两句,振臂一挥,大袖衫突地长出半截,她挥着水袖旋转,又唱:“……却是畏羞向檀郎,怕示爱。”
唱罢,她旋着身面朝许砳砳,宽袖掩面,只露出她含笑的双眼。
许砳砳愣愣地看着她,忽见唐四娘将水袖抽开,露出她的脸来——
许砳砳瞳孔一缩,只见唐四娘的脸部浮现出不规则纹路的黑色硬麟,遍布她的大半张脸。
许砳砳全身鸡皮疙瘩陡然战栗。
她在许砳砳的眼中看到了惊恐,她对主角柔柔一笑,她说:“白象精不攻击我们了,这只是因为你现在面临的最大危险……
“……是我啊。”
最后三个字,带着无奈的叹息。
唐四娘此前开始饕餮化,妖力暴涨,直接晋级为a级灾煞大妖怪,得到能与荷花精一拼甚至是完虐的妖力,但是,饕餮化在饥饿状态下会自行进入“饕餮盛宴”的狂化状态。
何为饕餮盛宴?
便是进入敌我不分,贪吃万物之境。传说中饕餮在最后把自己的身体也吃了。
唐四娘又扬起水袖,她说:“这像极了当年的场景。”
唐四娘没有具体说出是当年的什么场景,但许砳砳很快联想到她夜夜哭诉“我不该”时悼念的亡夫。
唐四娘无疑是吃掉了她的丈夫,但却是迫于无奈的情形之下,非她本意。
唐四娘轻声叹,说:“我当时就在想啊,如果是我……”
未说完的话在翩然起舞间消失,她挥舞长袖不断旋转,水袖如流水状态,柔美得不像话。
许砳砳从刚才就好奇唐四娘藏在大袖衫之下可抵挡攻击的手臂是什么样,他在下一秒就明白了——
藏在大袖衫之下的,是连体而生的锋利的手刃,带有一排狰狞的锯齿。
一颗头颅滚落在地。
旋转起舞的身子也轰然倒下。
滚滚尘埃扬起,又纷纷落定。唐四娘在翩翩旋转之间以手刀自刎。
“这像极了当年的场景。”
“我当时就在想啊,如果是我……”
——如果是我,自刎就好了。
唐四娘倒地前挥出最后一缕妖力将地上的锥剑和锯刀扬起,落在许砳砳面前,锥剑扎进土里,因震动嗡嗡作响。
眼前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许砳砳完全愣在原地,如同是噩梦一场。
唐四娘的头颅已经离体,她的手刀是何其锋利,头颅与断颈的横切面已血肉模糊,褐绿色的血水汩汩流下,她的头颅骨碌碌地滚到了身体旁……
唐四娘死了。
许砳砳不过还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他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都健在,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并且是以这种残忍的形式。
他还没来得及收拾悲伤,就听屏障外的荷花精因为唐四娘自刎而嗔怪道“扫兴”。
白象精依旧老神在在的样子,说:“接着看下去。”
像是为了回应白象精这句话,滚落在地的头颅猝然一动——
唐四娘的面部爬满黑色硬鳞,面目狰狞,她猛地睁开猩红的眼睛。
许砳砳倒吸一口凉气,立体的头颅像是拥有自己的意识,它沿着尸首分离的血迹,跳到自己的尸体上,竟开始啃食起自己的尸体!
“……”
褐绿色的血水随着被撕咬而出的血肉溅落一地,血肉从头颅的嘴里进入,又从脖颈的横截面流出……
许砳砳跪在了地上,头痛欲裂,眼前的场景几乎要让他发疯。
唐四娘为了阻止自己进入“饕餮盛宴”这才自杀,许砳砳要护住她用死换来的尊严和承诺……哪怕不提尊严和承诺这种光芒璀璨的妖性光辉,他也绝不能看到唐四娘的尸体被“自己”吃得一干二净。
唐四娘留给他的锥剑和锯刀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许砳砳将石蛋放在身后,右手拔出锥剑,左手握着锯刀。
他撑起身,面向背对着他啃食自己身体的头颅。
许砳砳咬紧牙关,用力地攥紧剑柄,用力得手背青筋暴起。
刀剑在手,唐四娘连日来教导他的场景和口诀历历在目——
“眼功要做到视远如近,视近如微,眼中无刀时,心中亦有刀。”
“心态要保持平和自然,稳居正中,静时心不静,急时心要定。”
“伺机行动之前要以最佳握势执刀,掌心与刀柄间不留一丝缝隙。”
“拔刀时必定要有克敌制胜的决心,出刀必要一击必杀。”
……
唐四娘说:“我会保护你啊!”
唐四娘说:“我一定会及时赶到,并且保护好你的!”
唐四娘说:“如果连我也打不过,你就只能靠这招保护好自己了。”
……
许砳砳现在真的就只剩这一招了。
唐四娘从头到尾都只教给许砳砳一招:锥剑封锁敌人行动,锯刀给予敌人痛击。
并让许砳砳在实战演练中用锥剑戳中稻草球将其钉在地上,再出锯刀将其割碎。
许砳砳还曾吐槽过唐四娘把假想敌都当成侏儒,只能翻滚和蹦跳。
他从来没有想过,唐四娘教了他剑法,未来要刀剑相向的对象也是她。
而“未来”已到来。
许砳砳攥紧剑柄,眼前越来越模糊,迟迟下不去手。
许砳砳精神恍惚之际,头颅将尸体啃出一个深窈的血窟窿,它注意到背后的动静,扭过头来,对许砳砳咧嘴一笑。
突地,它蹬地跃起来,连着脖颈的平整横切面“砸”在凹凸不平的土地上,重重印下一滩血肉模糊的印记。
——它以蹦跳之姿朝许砳砳扑了过去。
——而唐四娘先前不止一次训练过许砳砳要如何应付这种情况。
可许砳砳却因为泪眼模糊,心神恍惚,刺出锥剑时——打偏了。
眼看着狰狞的头颅砸在他的剑身上,借力起跳,朝他正面扑来。
许砳砳内心在刹那间同时涌出了惊恐、焦虑、悲恸等等负面情绪后,最后却统统化作了释然。
巨大的悲伤早已如同洪水猛兽将他吞噬,许砳砳心底仅存的一丝求生欲望,在这一刻也彻底绷断了。
白象精和荷花精还在屏障外看好戏,他只知道他无论如何也活不了。
他太累了。
许砳砳垂下双臂,锥剑和锯刀滑落在地。
站在屏障外看戏的荷花精脸上重新露出微笑来——残忍与温柔并存。
她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这个给她的工作捅了篓子的人族男人被啃成肉沫的场景,她兴奋地瞪大眼睛,可惜她所期盼的场面还没能看到,反倒被一阵不可逼视的刺眼白光闪花了眼睛。
许砳砳背对着光源而立,也无力地跟着闭上双眼。
这一瞬间,纯白无垢的白色仿佛吞没了世间的万物,包括罪孽和怨恨,还有血色和泪水。
光芒消散。
许砳砳再睁开眼时,只觉得午后的阳光也被吞吃掉,天空都暗了下来。
更令他震惊的是,唐四娘的头颅被一只手隔空“抓”住,悬浮在离他不足半臂距离的空中。
青灰色的面部肌肤依然狰狞,黑色硬鳞已经剥落,青紫色的血管横行于皮肤表面,但是发狂状态下那双赤红的双眼已经变成纯黑色,像是熄灭了灯塔的海上之夜,一片死寂,再无半点生气。
许砳砳踉跄了一步,有人在他的身后扶住了他。
许砳砳懵然地回头,隔着视线模糊的眼睛只能辨认出是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子,身高也和许砳砳相近。
少年覆手就将唐四娘的头颅震出几米外,他伸出手托着许砳砳的脸庞,压低身来,亲了亲许砳砳蓄泪的红眼眶。
他的舌尖带有一个两、三毫米深的缺刻,勾起许砳砳眼眶里摇摇欲坠的泪珠,晶莹的眼泪被他略显冰凉的舌尖抵触到,顷刻便化为了水。
他舔了舔薄唇,声线迷潆且磁性,天真地问道:“砳砳,你为什么哭?”
作者有话要说: 初初:大家好,我来拿回我的尊严了[微笑](我觉得还不行哈哈哈
现在是北京时间半夜03:00哈哈哈哈,为了让初初露脸,我熬夜写完了这章哈哈哈哈(所以给个2分好评阔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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