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寒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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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妍听了这前因后果，简直一个头变成八个大，满城的鸟都飞过来围着她脑袋转了一圈。</p>

她绞尽脑汁地思考了片刻，将脑中原本泾渭分明的面和水和成了一团难舍难分的浆糊，只好无力地问道：“所以呢？你们说这一大堆是什么意思？”</p>

“意思是永州这回要热闹了。”李晟道，“霍连涛自以为来的都是来给他捧臭脚的，到时候恐怕会来一大批不速之客。”</p>

到如今都对海天一色垂涎三尺的活人死人山。</p>

还有北斗……</p>

李晟问道：“怎么样，我们去永州看看吗？兴南镖局的人能把我们带过去。”</p>

周翡刚开始没表态，她对看热闹和裹乱都没什么兴趣，但就在这天傍晚，“头一户”的店小二给杨瑾送来了一个消息。</p>

自从周翡确认，那个冻上了铜钱的奇人和可能就是谢允后，行脚帮找人的事明朗了很多——毕竟，找一个“眉眼什么样、多高多胖瘦的年轻公子”堪称大海捞针，那货隔三差五没准还会乔装改扮。</p>

但找一个摸哪哪凉的怪人可就容易多了。</p>

店小二说道：“是个黄色蝠的兄弟说的。”</p>

李妍没懂，戳了戳杨瑾，杨瑾不耐烦地解释道：“‘黄色蝠’就是车马行的。”</p>

“正是正是，”店小二点头哈腰地笑道，“兄弟们传信说见过这么个人，日前自己买了马车，出手十分阔绰，就是脑壳有病，说什么也不肯让人帮他赶车，非要亲力亲为。他们没见过少爷不当非当车夫的，觉得有点奇怪，还派人小心地跟了一段，见他走的是往永州去的官道。”</p>

李妍一跃而起：“我去告诉阿翡！”</p>

周翡平日里是“刀不离手”，即使出门在外，也和在四十八寨中做弟子那会一样，早晨天不亮便起来练刀，练满一个时辰，不打套路，来来回回就是枯燥的基本功，一点花哨也没，等她练完，别人差不多也该起了。剩下一整天，她会沉浸在破雪刀里，哪怕跑在路上，也会抽空在脑子里反复锤炼刀法。到了傍晚时分，则是她雷打不动的练内功时间，她就算不吃饭也不会忘了这一顿。</p>

可这一天傍晚，她却没在房中，李妍找了一圈，却在前头的酒楼里找到了她，惊诧地发现她居然在闲坐！</p>

“周翡”和“闲坐”两个词，完全就是南辕北辙，互相不可能搭界的，李妍吃了一惊，十分忧虑地走上前去，伸手去探周翡的额头，怀疑她是伤口复发了，烧糊涂了。</p>

周翡头也不回地便捏住了她的小爪子：“做什么？”</p>

李妍忙屁颠屁颠地将店小二传来的消息说了，周翡听完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说道：“知道了，咱们准备准备就走。”</p>

李妍还要再说什么，却见周翡竖起一根手指，冲她比划了一个“闭嘴”的手势。</p>

李妍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萧条的大堂中，被玄武派的那些人打烂的桌椅尚未及清理出去，说书的没来，来了唱小曲的，弦子受了潮，听起来“嘎吱嘎吱”的，卖场的老头品相不佳，门牙缺了一颗，哼唧起来总有点漏风。</p>

李妍奇道：“你就为了听这个没练功？这唱的什么？”</p>

“《寒鸦声》。”周翡低声道。</p>

李妍听也没听过，一头雾水地在旁边坐下来，屁股上长了钉子似的，左摇右晃半晌，方才听出一点意味来。</p>

这段《寒鸦声》非常十分新鲜，因为唱得并非王侯将相，也不是才子佳人，带着些许妖魔鬼怪的传说色彩，听着深深叨叨的。</p>

主角是一个男人，流民之后，年幼时外族入侵，故乡沦陷，迫不得已四处颠沛流离，因缘际会拜入一个老道门下，学得了一身刀枪不入的大本领，便怀着兴复河山的心从了军。</p>

这先头的引子被那老头用老迈的声音唱出来，有说不出的苍凉，吸引了不少因战乱而流亡至此的流民驻足，老头唱到他本领学成“乃是经天纬地一英才”的时候，手里的弦子破了音，他调门没上去，破锣嗓子也跟着露了丑，将“英才”二字唱得分外讽刺滑稽。</p>

这位英才文武双全，上阵杀敌，果然英勇无双，很快便在军中崭露头角，官拜参军。</p>

参军接连打了几场胜仗，受到了将军的赏识，将他叫到身边如此这般地表彰一遍，参军倍受感动，涕泪齐下，跪在地上痛陈自己的身世与愿景，将军听罢抚膺长叹，给他官升一级，交给他三千前锋，令他埋伏途中，攻打敌军精锐。一旦成功，便能夺回数座城池，将军答应给前锋请出首功。</p>

方才给卖场老头那一嗓子唱笑了的众人重新安静下来，津津有味地等着听这苦命人如何出将入相、功成名就。</p>

参军为报将军知遇之恩，自然肝脑涂地，埋伏三日，等来敌手。这一段金戈铁马，弦子铮鸣作响，老艺人竟没演砸，李妍也不由得屏住呼吸。</p>

却谁知原来他们只是诱饵，那将军忌惮参军军功，唯恐其将自己取而代之，便以这三千人性命为筹码，诱敌前来，一石二鸟，攘内安外。参军死到临头，却忽然见天边飞来群鸦，方才知道是师父派来救他性命，遂舍弃功名盔甲，随群鸦而去，出家去也。</p>

李妍听得目瞪口呆：“什么玩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