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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许小公子,你的灯笼里放了什么?”
灯火辉煌的宫殿外,锦衣玉服的青年,叫住了正准备从梯子上下来的少年。
片刻前。
夕阳漂浮在绚烂的晚霞与青碧色天空之间的缝隙,西沉途中匀一抹艳丽余晖透过桃树枝桠,在宫墙上落下模糊的光斑。
光斑随着金乌不断下移,在某个时刻,忽然擦过了一道约莫是发冠的影子。
发冠是上等白玉雕刻而成,上头用小拇指大的明珠整整嵌了一圈,刚刚好十七颗。
攒珠白玉冠的主人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眉目还没完全长开,有点男生女相的意思。他肤色白皙,嘴唇嫣红,细长的眼尾斜斜挑起,水洗过般的清澈眼波,在日光的照拂下显得格外纯粹干净。
穿一身茶白色隐绣团纹锦袍的许长安,手里提着一盏行灯,行色匆匆地走在汉白玉砌成的宫道上。
因为步履匆忙而带起的一缕疾风,不由分说地掀起了他耳鬓几缕从发冠里挣脱出来的长发。
许长安伸手将飘起的长发抚了下去,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忧虑自他脸上一滑而过。
绢布扎成的行灯摇摇晃晃,许长安加快了步伐。
那是一盏颇为精致的行灯,约莫一尺来长,椭圆的形状。灯面用上好的颜料,细细地描了一株正悄然怒放的牡丹,繁盛的枝叶与重重叠叠的花瓣,皆栩栩如生。
绘好这朵牡丹,花了许长安不少功夫。
但总归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一堵宫墙的拐角处,许长安停住了脚步。发觉自己听觉十分敏锐,是很偶然的事情。他把耳朵附在宫墙上,仔细听着动静。
从这个拐角过去,就是重兵把守的御花园,也是许长安的目的地。
许长安耐心地等了会儿,盔甲相互碰撞的细微声音响了起来,紧接着是气势惊人的长|枪戳地声。
到禁卫巡军换值的时候了。
伴随着一声浑厚有力的轻咤,整齐一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许长安等到声音完全听不见了,才猫着腰飞快地溜进了御花园。
时近掌灯时分,整个皇城都起了雾。薄雾如轻烟般袅袅飘落,缭绕在御花园内的各色牡丹花之上,恍然间如身置仙境。
许长安却没多瞧两眼,他只有一盏茶的功夫。一盏茶后,换值的禁卫军就要到了。
因而一进御花园,他便直奔目标所在。
距离上次小皇子百日,许长安误闯御花园才不过过了两日,那株青龙卧墨池的颓态却愈加明显了。
翠绿的叶子全都恹恹地卷了边,原本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更是直接垂了下来,再不复精神抖擞的模样。
望着现出枯黄的牡丹根部,许长安来不及心疼,他双手反方向握住行灯底部,轻轻一拧,行灯底部便和灯面脱离了。
露出来的底端内部,竟然没有灯芯灯油,而是放了一个小小的木花盆。
为了不伤及根部,许长安留下了主根所在的大块泥土。他小心翼翼地将青龙卧墨池移到木花盆内,再用黑色布袋套住了花骨朵,以防香味溢出惹来麻烦。
处理完现场,许长安拎起灯笼,悄无声息地出了御花园。
*****
“你小子跑哪里去了?”一柄乌骨折扇突然横出来,险险地停在了许长安的脖颈处。随着话音落地,一道艾绿色的身影自宫墙拐角处转了出来。
安子晏笑嘻嘻地拦住了许长安的去路。
他年纪比许长安略微大了点,明明也是个俊朗雅致,画里出来似的人物,却由于总是不怀好意地贱笑的缘故,眉目间颇有种又贱又欠揍的韵味,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书香世家出来的子弟,倒很有几分长乐坊的流氓地痞气质。
“莫不是趁我不在,去哪个娘娘宫里偷香窃玉去了?”
安子晏收回手,哗地一下打开折扇,朝许长安露出了“大家都是男人”的神情。
许长安懒得接他这个不入流的玩笑,径直越过了他继续往前走。
“哎哎,别急着走,等等我嘛。”
安子晏犹如大型的捕蝇草,从后面跑过来,用一只手就勾住了许长安的脖子。
许长安被他勾得一个趔趄,差点在吉庆门上演“大司马幼子与礼部尚书之子摔了个狗.吃.屎”的戏码。
不过也因为这个动作,让许长安看清了安子晏另外只手里空无一物。
“你的灯笼呢?”许长安问。
今天是小皇子的祈灯日,按礼,他们这些世家子弟都要去长生殿为小皇子挂一盏祈福灯笼。
经许长安这么一问,安子晏的目光才头一次地落到了他手里的灯笼上。
瞧清灯面描绘的牡丹,安子晏先是愣了愣,眼底的惊愕一闪而过,接着他摸了摸下巴,露出个暧昧的表情:“啧啧,画得不错嘛。怎么,对三皇子有想法?”
许长安完全不明白话题是怎么转到三皇子身上的。
好在安子晏只是随口一说,也不指望许长安会回答,他话锋一转,回到了刚才的问题上:“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许长安登时觉得自己方才那点浅薄的关心更应该去喂狗,他微微一笑,吐出两个字:“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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