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四岁的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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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皇贵妃作为康熙的表妹,打入宫起就是位分和宠爱都有的人生赢家。
那时康熙的白月光元后已经死去两年了,继后钮钴禄氏待她客客气气的,底下的妃嫔又因为早年死孩子的仇恨相互报复,没人来招惹高高在上又跟白纸似的佟贵妃。钮钴禄皇后在位的头一年,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刑部尚书,天天“升堂审案”,一批批的宫妃被揭发,一批批的宫女太监被治罪。到最后,康熙初年的七嫔十贵人只剩下惠宜德荣四个胜利者。
胜利者们的膝下都有皇子,彼此间投鼠忌器,于是宫里太平下来。佟氏还是懵懵懂懂的少女,就享受到了这一波太平的红利——玩累了的宫斗好手们就没怎么害过她。直到操劳过度的钮钴禄皇后死了,她成了皇贵妃,位同副后,四妃在她面前也是老实的时候居多。
哦,可能德妃不太老实,围绕着四阿哥总有些小动作,今天送点心明天送衣服的。但整体来说,佟氏就是个不需要宫斗的小公主。
当然了,小公主玲珑心窍,平日里免不了会把后宫众人的言谈举止拿来揣摩一番。谁与谁要好,谁与谁只是表面情分等等,几年下来也差不多看了个七七八八,算见识了世间百态。比如惠妃待良贵人那是真的没话说,不禁止她见八阿哥也就罢了,日常交际时还要处处替她圆场,跟带闺女也没多大差别。
而良贵人呢,就她那谢恩谢一半都能走神的德行,用木讷形容都是抬举她了,说心智上有毛病才更让人相信些。
“良贵人能够遇上惠妃姐姐,真是好福气。”佟氏想到了就说了,也不怕得罪谁,“我是学不来你的大度,皇上和胤禛就是我的命。”惠妃能容忍养子跟生母培养感情,她可不愿为人做嫁衣。
德妃脸色僵了僵,随即又挂上了一抹苦笑:“娘娘愿意让六阿哥来承乾宫玩,就已经很给恩典了,臣妾不求更多。”
德妃比常人想得更远些。宫里十个阿哥了,看皇帝精力充沛的样子,将来只怕更多。这么多皇子,难道各个都能当亲王吗?参考一下努尔哈赤的儿子,尊贵的如多尔衮,封摄政王掌两白旗,连皇帝都看他脸色;卑贱的呢?连个贝子都捞不到,到死都只是辅国公而已。
皇阿哥皇阿哥,不是生下来养活就可以了,还要养才学养本事,养皇帝的宠爱,养兄弟之间的感情,将来才不至于是个闲散宗室。
德妃自己出身包衣,并不能从母家的身份就给儿子们赚个爵位,只能让孩子抱团。然而她的忧虑明显是佟家小公主无法共情的。
只见皇贵妃按按眉心,大约是对德妃顺杆爬的姿态很瞧不上眼。但她到底是有涵养的名门闺秀,最后只是说:“都是皇上的血脉,想来就来吧,只功课还是要做的,他也开蒙了。”
看看皇贵妃和德妃之间尴尬的气氛,惠妃柳叶眉挑了挑,决定出来打圆场。她指着垂头发呆的良贵人道:“瞧咱们说得热闹,在良妹妹眼里还比不上一张花样子。”
良贵人突然被call,茫然抬头,见好几个大佬盯着自己,便摘了句万金油应答:“娘娘说的是。”
贤妻良母们齐齐喷笑出声,仿佛刚刚就没发生过任何不愉快的对话。
母妃们的机锋打得飞起,却都压着声音,以至于小阿哥们一点都没有察觉。
胤禩玩得高兴,光溜溜的脑瓜上都出了一层薄汗。他仗着年纪小,几次提出要悔棋,然后被胤禛和胤祚联手怼了,就装哭要吃糕糕。
最后胤祚的豌豆黄全进了他的肚子,晚宴上一点都不饿,只喝了一道汤。
其实八阿哥挺担心那副“蚊子谢主隆恩”的贺礼会不会被公开处刑的,然而事实证明他想多了,送礼环节完全是太子的一枝独秀。
乌泱泱坐满人的大院子,阿哥和王爷们在这头,宫妃和格格公主在那头。胤禩年纪小坐次靠里,加上个头矮,于是便只能看见一个略清瘦的黄袍少年站在重重的人影后侃侃而谈:“儿臣得遇嘉禾,此天降祥瑞,献于父汗……”
嘉禾,就是变异的稻谷,特别高或者种子特别多的突变体,在古代被认为是吉兆。这种礼物,困于深宫的皇子后妃是没渠道获得的,必得是天南地北的属下门人才能搜刮得来。
康熙很高兴,哈哈哈笑了足有三分钟,对太子的孝心夸赞不已。胤禩和小系统都觉得咋舌。只是隔得远了,康熙的声音像是蒙了滤片的磁带,带着点不真实感,仿佛听得他说要将“嘉禾”在皇庄里种起来,以改善农作物的品质。
然后太子尚且青涩的少年音就带着仰慕地说:“汗阿玛勤政爱民,是社稷之幸,百姓之福。”
昏黄的灯光在晚风里摇曳,照不清太子的脸,只能隐约照出他挺拔的身姿。有两只蚊子在耳边嗡嗡地骚扰,时不时在小阿哥的胖胳膊上咬一口,坐他隔壁桌的七阿哥内向又娇气,被蚊子咬了就哭个不停,这就是胤禩对于这个夜晚最深刻的记忆。
万寿节过去了,生活恢复了平静。八阿哥又回到了延禧宫的暖阁里,平日里没事就练练字,或者在系统那里翻医书看。一开始惠妃还带他去皇贵妃的承乾宫玩,只是三回过后,就不再去了。
“人家亲兄弟亲近,没得让小八夹中间当跳板。”惠妃言语间有几分抱怨。
良贵人抬起清冷的眸子,完全没有人前的木讷和不谙世事:“还她人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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