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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尽月自知失态,终是摇头答,“没事,你吃吧。”
洛今轻“哦”了下,居然真就把盒子拿到自己这侧盖好了,完全没有劝他尝尝的意思。
“……”江尽月默然不语,飞速的抽了新的演算纸盖住错了的公式,为了装作轻松,转起指尖的笔。
他从来不知道行为和思想不同步是什么样的感觉,今天发现了。
除了失态,没有其他评价词。
笔从指尖脱落,没转起来,在桌面滚了几圈后落到地上,教室喧嚷,一只笔掉落的声音微不可闻。
但江尽月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随着笔落地,沉了半寸。
学业与生活看起来都很正常的进行着,洛今被全票通过再次“成功”连任学习委员。
萧恕和应长乐成功拿到了进入数学竞赛国赛的资格,申请了单独的自习教室,座位空了下来。
洛今在某节英语课搬到了没带卷子的乔卿久旁边和她一起看卷,从此几乎不回自己的原位坐。
她是近视的,度数不算太低,第二排其实要比最后一排强不少。
一场秋雨一场寒,南平的初秋雨水充沛,气温跟着骤降。
江尽月打球出汗多,平时在座位里放了替换的球服和外套,他拎着自己的外套和书包走到最后一排,等洛今慢吞吞的收拾完书包,顺便提醒她练习册又落下了。
受不了洛今的慢性子,干脆把外套塞到她手里,自己上手替她装。
两人同床同桌住对门十多年,真要追溯洛今这慢性子是怎么养成的,江尽月多半得付上大半责任,他一手包揽了洛今需要处理的装书包、发卷写名字等诸多琐事。
不需要自己动手做事情,当然会丧失掉这部分能力。
“为什么要换到最后一排?”江尽月食指和拇指捻着拉链,拉到尽头,抬眸幽幽问。
大家着急放学,教室里就剩下小猫三两只,没有人关注到后排气氛忽变。
洛今人是坐着的,她侧目凝视江尽月俊朗的脸,他此刻神情颇为复杂,是她读不懂的样子,但没关系,她不在乎。
换到大半个月之前,估计洛今会为江尽月的颦笑揣测到难眠。
“我和乔卿久的关系要好,她一个人坐比较寂寞,所以我来陪她坐。”洛今站起来,带着椅子摩擦地面的尖锐声音。
她抖开江尽月的外套穿在自己校服外面,低头挽了两下袖口说,“书包你帮我拿吗?”
“嗯,我给你拿。”江尽月单肩背自己的,手里拎着洛今的。
瓢泼大雨敲打着窗沿,走廊里的灯光不算明亮,他们一前一后的下楼。
江尽月发觉洛今的头发居然这样长了,伞是他们共用的,双人折叠伞,足够大,容纳三个人仍绰绰有余。
洛今戴着耳机,不动声色地和他拉开距离,被江尽月的余光窥看道,倾了伞偏向她。
雨天的网约车不太好叫,前一个司机卡着时线取消了订单,只能等新叫的车来。
“在听什么?”江尽月是极标准的少年音,带着点儿凉意,算不上多温柔,却因此惹得某些声控的女孩子讨论。
直到耳廓被温热碰触,右耳声道的音乐消失,洛今才看向江尽月。
江尽月极其自然的摘了她的单侧耳机,为了照顾耳机线的长度,把洛今小心拉开的距离硬生生全抹杀掉。
女声低低的吟唱着苦情歌,能分辨出来是两个人合唱,“由这一分钟开始计起春风秋雨间,限我对你以半年时间慢慢的心淡[1]。”
洛今无可奈何地笑了下,她看向车道,远光灯冲破雨幕,眯起眼睛能看清雨丝细密急切地砸地。
由是只带了一边的耳机,雨声合着歌声一齐入耳。
洛今是单曲循环的这首容祖儿和彭羚合唱的《心淡》。
“难道终此一生都要这么,不可争一口气。[1]”
歌唱失恋的人放下,若暗恋勉强可算在失恋的范畴里,那么这歌简直很完美的描绘了洛今的心境。
江尽月后悔自己在洛今没回应的情况下,自顾自的伸手去摘她的耳机了。
他好奇而已,这好奇心能直接害死家里那只一顿吃两个罐头的布偶猫。
江尽月舔了下嘴唇,轻声唤身旁人,“今今。”
“嗯,在呢。”洛今答,距离被拉近,她想从兜里掏个糖,不小心碰了下旁边的手,被体温灼烫,迅捷的收了回来。
洛今深吸一口气,突兀的问及,“江尽月,你说人是不是该争口气?”
雨势凶猛,伞四周水帘如瀑,伞下宛若狭小的密闭空间,江尽月听见自己过快心跳。
送命题再度上线。
洛今这问题无疑是把江尽月推上通往深渊的吊桥,还帮他砍断了回头路,进退两难。
江尽月的大脑急速运转,他若是答“不该争口气”那洛今有一千万种方法反驳他。
若是答“人活着就为了争这口气”那么又像是在肯定些什么事情,比如他们的关系,夜跑那天给了错误的答案,没来得及更正,就遇到了新的送命题。
犹豫之间江尽月闭眼又睁开,心说去他妈的,不然老子直接表个白吧。
月黑风高大雨夜,正是表白好时节。
“今今,我。”江尽月开腔,被打断。
洛今耸肩,晃了下手机上的来电,朝前方努嘴,“车来了。”
她抛出问题,根本不需要江尽月再回答,洛今决意放下,江尽月的答案如何于她皆是无所谓的东西。
洛今问是为了自己舒心点儿,至于江尽月如何想、准备怎么答、有多纠结,那都不该是她考虑的事情了
谁没事思考对门邻居心理情况,时间充裕不会上网冲浪吗?
他们共用同把伞,洛今迈步,江尽月怕雨淋到她,只好跟上步调。
大概是雨天令人心情阴郁,司机开车久憋疯了,意外的健谈,“你们是一中的学生啊,成绩真好,前途无量啊……我儿子现在初一,在十九中读,我也希望他能考上一中,但他的数学不太好,我合计给他找个老师一对一补补,你说有必要吗?”
洛今与江尽月各座车窗一边,洛今无法对心系儿子的父亲冷淡,礼貌的回答,“是今年刚上初一吗?那我觉得没必要,小升初不适应是正常的,总要有个阶段……我初中开始成绩也不太好,后来才好起来的。”
江尽月手撑着窗框,目光没有聚焦点,看着窗上的水珠失神。
顺风顺水这些年,想说的话再唇齿之间,酝酿多时,没能说出口,究竟是多难受的滋味,江尽月第一次体会到。
然这样的感觉洛今体会过成千上百次,在江尽月被送情书的时候、在别人当面问江尽月“你怎么对洛今那么特殊啊,你是不是喜欢她”的须臾、在江尽月看叶龄眸中有光的画面里。
暗恋这样的情绪来势汹汹,退潮缓慢但万一开始就不会停下,其实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仅用三个字就能总结出一切,“凭什么”。
我凭什么要一直一直卑微的喜欢着他,他凭什么来回报我的喜欢?
他完全察觉不到我的喜欢,所有事情都是一厢情愿的无用功,别再问凭什么,更不需要对方凭什么回应我。
雨下了成夜,江尽月坐在飘窗上搂着他的猫发呆。
起初他喊一声“今今”,布偶回他一个“喵”。
后来喊得太多,猫倦了,懒得给他眼神,干脆的从他怀里跳脱,找到了个柔软的垫子趴卧。
家属楼的房间格局相似,洛今和江尽月的卧室一南一北。
前几天是南边灯亮,没过几天变成了北边长明。
有下夜班的人归家,抬头看见楼上的灯火,自言自语的呢喃了句,“最近怎么了,四层楼住的晚上都不睡觉的吗?”
深夜做决定经常不通过理智的筛选思考。
江尽月再回神,屏幕上的聊天框里那句“我喜欢你”已经发送超过两分钟,无法被撤回。
他在忐忑不安之合眼浅眠,迎来第二天自己的闹钟响起。
关掉闹钟后发现几分钟之前有条微信消息。
江尽月猛地清醒过来,他挺直身体,打开微信。
洛今:[你错屏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心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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