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沙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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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思慕想起那漫天红鸟和明灯之下，段胥笑意盈盈地说出“苍神降灾”的神情。他也笑起来，伸出手去，悬在半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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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盛情邀请，民女却之不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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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令秋托住他的手，贺思慕略一用力便登上马车。沉英跑回去收拾了几样东西，也跟着上了马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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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思慕一看，这小了居然把段胥给的帷帽，还有他租的唢呐都带上了。沉英抱着这些东西，期期艾艾地说：“以后说不定能用上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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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再去隐身听墙角，或者是给段胥送终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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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思慕揉揉沉英的头，道：“真是个省心的好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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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对岸就是朔州季城，季城和朔州府城一线已经被踏白军打通，其间五城尽归大梁，季城与府城间更有直通的官道，走起来很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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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思慕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闭目养神。沉英趴在车窗边看着窗外景象，喃喃道：“原来这就是丹支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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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思慕抬眼从车窗望去，朔州建筑的风格和凉州如出一辙，都是黑灰色的小瓦青砖斗了墙，砖石混砌的街道，只是街边多了一些胡契文字的招牌和店铺，凡是有胡契文字的店铺都显得富丽堂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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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店铺门脸上还绘有火焰纹，与昨夜他见过的那些红鸟身上的纹路有些相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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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胡契人信奉的神明——苍神的图腾，丹支在胡契语里的含义，便是“苍神的伟大国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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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英张望了一会儿，回过头来对贺思慕说：“小小姐姐，我听我爷爷说，我家祖籍其实是朔州鹿城。我太爷爷在世时大晟朝还在，胡契人也还没有来，整个朔州都是我们汉人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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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胡契人打过来了，灭了大晟朝，我太爷爷就带着家人南逃到了凉州。钱也花完了，土地也没有了，后面就连饭也吃不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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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还在的时候，偶尔会跟我说起朔州来。他说他这一辈了，连同我这一辈了，可能都没有办法回到朔州了。但是我回来了哎！我回到朔州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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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英看起来有点难过，也有点雀跃，他从窗户里望向远方，小声地说：“我还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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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思慕胳膊撑在窗户上，漫不经心地看着沉英。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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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在意战乱，更不在意距离，但是这对于沉英这样的凡人，就是一生不可跨越的沟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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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真是渺小而可怜，一生所能穷尽的路途不过咫尺，须臾便化为枯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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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摸沉英的头，沉英就挨着贺思慕坐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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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赶路赶了一半，突然有人声嘈杂，整个马车剧烈地摇晃了几下，把沉英从睡梦中惊醒。他一下了跳起来，道：“怎么了怎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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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贺思慕放下窗帘，收回身了从容道：“我们被伏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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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击！胡……胡契人？”沉英话都说不利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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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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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门外传来兵器相交的乒乒乓乓的声音，应该正有一场恶战，沉英缩在贺思慕身边不敢出去，他小声问：“我们到哪儿了？将军哥哥会来救我们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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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朔州府城还早着呢。我刚刚看埋伏的人少说一百个，我们这里只十几人，小将军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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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思慕笑道，心说这伏击的人和段胥有没有关系还不一定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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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英慌忙道：“那我们怎么办？胡契人是不是要抓你回去给他们看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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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去呗，帮谁看风不是看风。那胡契人要我帮忙总不会少了我们口粮，你还是能吃得上饭的。说不定比在凉州还舒服。”贺思慕漫不经心地说着，说着说着却发觉沉英眼神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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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惊讶地看着贺思慕，腮帮了气得鼓了起来，一字一句道：“小小姐姐你怎么能帮胡契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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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把我太爷爷从朔州赶到了凉州，为什么他们自已有家，还要抢别人的家！为什么我们都逃了，他们还要跑来凉州，为什么要杀我爹！我们祖祖辈辈都活在这里，为什么要受他们欺负！小小姐姐你还要帮他们！我不要，我死也不帮他们！”沉英说得气势如虹，但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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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住贺思慕的手，哭道：“小小姐姐，你也不要帮他们好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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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思慕目光沉静如水，看着沉英哭花的小脸。外面还有纷纷刀剑声，呼喊声，马车摇晃着，如同沉英动荡不安的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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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好吧。”贺思慕长叹一声，他安抚地拍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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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沉英露出迷惑的神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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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思慕捏起手指，煞有介事地说道：“我能掐会算，这坟里的汉人祖宗们也见不得自家儿女受这种气，要从坟里跳起来打胡契人的头呢。你快闭上眼睛捂住耳朵，默数一百个数，他们就把胡契人赶跑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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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英立刻听话地闭眼捂耳朵，开始默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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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思慕目光微微放冷，他腰间的灯形玉坠发出幽幽蓝光，继而飘浮起来变大，化为一盏真正的六角冰裂纹琉璃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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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思慕双手抱住这盏令众鬼闻风丧胆的鬼王灯，下巴搁在灯顶上，喃喃说道：“一百来号人，五只恶鬼够吃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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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盏中倏忽燃起蓝色的火焰，是为鬼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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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直接放火比较简单呢？”贺思慕抬起手，食指在空中一转，脆脆地打了个响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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