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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素贞还没见到许仙前,就喃喃:“为姐也深恨许郎薄情无义,只是细想起,此事也只怪那法海从中离间,以致如此。”
等许仙解释自己被法海囚困不得出后,素贞立即回心转意,主动帮他圆场:“想此事都是那法海不好!”
许仙:“想此事都是那法海不好!”
小青骂他:“许仙,你这负心之人,只顾你一人自在,哪里明白小姐的苦楚!”
素贞:“官人如今他明白了。”
许仙继续大跟屁虫:“如今我明白了!”
——这般妇唱夫随,显然是素贞在自圆其说,而法海则是她为夫君开脱的借口,逻辑类似“老公出轨,都怪小三”。
小青都无语了,骂她心肠软,骂她不长记性,气得要走人。
你们恩爱夫妻爱咋咋滴吧,别弄得只有我小青做恶人。
其实白蛇和青蛇更像是某种自我斗争的分裂产物,白蛇:原谅他、相信他,哪怕自欺欺人。青蛇:要么宰了负心渣男,要么一走了之。
小青的怒、恨、怨是代天下女人而发的;贤妻素贞反而是许仙们的帮凶。
这就不难推断出素贞说“你怎么忍心将我伤?”的心理动机。
“在呈现这段台词时,我着重突出素贞的痴情以及软弱。她确实在诉苦、在泄愤,但她同时也期待着许仙的珍惜和挽回。她这是在哀求许仙了:求你快点解释吧,只要给我一个借口,无论什么我都信。”
素贞所渴望的幸福是如此坚定,若能得偿所愿,已经无所谓真相。
“人的真实反应其实是很简单的,所以除了分娩在即所造成的强烈生理痛苦,我只设计了一个肢体动作,那就是素贞始终望向许仙而背对小青,这是她内心世界的倾向性。”
小羽气愤地提问,“这出戏到头来不是给渣男洗白么?”
“这出戏叫做白蛇传,绝对主角是白蛇。某种层面上,许仙只是爱情象征、甚至虐心道具,谈不上洗白。”
“那君意觉得素贞盲目么?”
“我不会指责她,从客观上,她做不到决绝和洒脱,和女性在婚姻中的弱势地位有关。无论如何,我们不该怪罪受害者。”
“《白蛇传》剧本由田汉先生创作,他在自序中说,这出戏着重歌颂妇女追求自由幸福和反抗压迫的坚强意志……”闻君意笑了笑,“好吧我也觉得这很像语文教科书标准解析。”
“可事实上,他所塑造的白蛇是复杂的、矛盾的、有局限性的,而不是伟光正的模范,也因此真切和动人。”
闻君意眼里的笑意始终很浅,“其实爱情本就是盲目的,我……”
他突然语塞,另起话头:“爱情里的一方很难算计得失。有一句话叫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但也有一句话,叫做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们应该设想素贞是幸福的。至少我祝福用情至深如她者,能够不被辜负。”
尽管闻君意无法全然共情,但他一直很温柔,可以同情。
他演绎的素贞有那么多委屈、那么多悲伤,仍然能够抚平伤痛,相信幸福并得到幸福,这是多么强大的女人啊。
台下只有三四十个老人,白发苍苍,蓝衫简朴,老得又小又矮,成了小孩模样。有静静看得入神的,也有跟着哼唱的,没有掌声,却有隐约哭声。
白蛇是虚构的,但她所受的苦勾起了她们的心酸回忆。
五六岁初看白娘子,只会咯咯笑着惊叹法术神奇,越长大越回头越伤心,那么漫长的一生,究竟要受多少苦,要容纳多少泪水?
台上一声啼,台下千人泪;台上一声笑,台下万人笑。
小青代白蛇出气,闻君意借由故事,代观众宣泄和圆梦。这些再俗套不过的故事里,天下负心人总是追悔莫及,用尽余生弥补遗憾和呵护珍爱。
演到尾声了,许仙唱:“娘子深情动地天,许仙永不负婵娟。”
素贞唱:“好难得患难中一家重见,猛回头避雨处风景依然。”
雨过天晴,他们第千百次地和好如初。
闻君意下台时仍有些恍惚,他既然全力以赴,像那掷出的横空雪袖,一时无法抽身,千萦百绕于戏中人的平生。
他之前在镜头前侃侃而谈表演套路:观察、分析和模拟……却刻意掩盖了自己的心理活动。
因为他在想应川。
想这一路上同伞而行、同船而渡,同枕而眠。
想他乌黑明亮的眼睛,想他弯翘发梢的水珠、他嘴角紧抿的酒窝。
演了二十年戏,平生头一回把自己陷了进去。老实说,他挺怕的,以前没有过的事啊,可他又有什么办法?
当素贞爱上许仙时,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戏帘后,小羽满脸惶急,飞快将手机塞给他,显示五六个未接电话,公司的、经纪人的、节目编导的。
只这么一会上台的功夫,便天下大乱。
钱大总管的短信:快看微博!到底怎么回事?
应川发了条微博,艾特了他。
然后热搜就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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