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入v三合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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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黑夜时期”还没到来，洛塔星与全星系任何一个地方一样，文学氛围浓厚，街头随处可见低头读书的人。

但那时流行的并非是“光明文学”这样的作品，而是那篇读者来信上所说的散文化小说。

当时最流行的杂志是叫什么来着？

对了，好像叫《长风》，说起来，这杂志好像现在还有，只不过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买了。

他还记得那段时间，人人张口闭口就是谈“文学之美”，谈“艺术感”。

多么和谐的一幕啊，只可惜并不长久。

后来，反叛军来了，“黑夜”也来了。

与文学有关的一切都被禁止，各类书籍杂志被一车车地运往专门的地方看管。说起来，那个叫卡尔的学生真的很幸运，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还有机会阅读文学作品。

路德眼中流露出几分羡慕。

那时路德在家人的劝告下，放弃了正在从事的文学相关工作，而选择了一个与文学毫无关系的职业。从那以后，除了报纸，他再没看过任何文学杂志。

再后来，“光明”也来了。联盟重新接手了星球，文学解禁，万物复苏。

时隔十多年，路德再次翻开文学杂志，却发现，上面的文章，已经完全吸引不了自己，哪怕是那篇大名鼎鼎的《光明》。

他不大明白所谓的“光明文学”为什么会吸引那么多的人，正如他也不明白，仅仅过了十多年，自己年轻时喜欢的文学类型就成了当下年轻人口中的“老古董”。

大概是真老了，怎么总喜欢想这些有的没的。

路德回过神，扯了扯嘴角，咽下喉间冒出的苦涩，继续往下阅读。

【……看，仅仅是几十年或是更短的时间，文坛的风向就产生这样大的转变，过去流行美文，现在流行所谓有思想性的文章，那么将来呢？将来会流行什么？而评判一篇作品好坏的标准又究竟是什么？

仅仅是它是否符合当下文坛的标准？那么我们要怎么看待一篇本身很好、却不符合当下人口味的作品？

我问过父母，问过老师同学，问过许多人，但他们都没法给我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

尊敬的编者，感谢您能看完我啰里啰嗦的牢骚。如果可以，希望您能将这封信公开，也许从广大读者中，能获得正确的答案。

困惑的文学青年卡尔】

全篇读完，路德的心久久无法恢复平静。

这封篇幅并不长的信件似乎触碰到他内心最柔软的所在，让他不竟回忆起往昔，那段沉醉于文学的岁月。

那是多么美妙的一段时光啊，他怎么就遗忘这么久了呢。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站起身，从摆放办公用具的柜子中找到一沓白纸，开始奋笔疾书。

***

即便是《洛塔日报》编者部也无法预料到，他们刊登在报纸某个不显眼角落的那封读者来信，竟会引起这样大的反响。

“卡尔来信”发表后，像是往平静的湖面投入一枚石子，“噗”的一声，激起一层又一层涟漪。

短短几天内，《洛塔日报》编者部收到了上百封来自星球各地的读者来信——《洛塔日报》是本星球发行量最大的报纸之一，在各地都有发行。

这些信件上的字迹或稚嫩或清秀或潦草，写信的有初中生也有退休老人，篇幅有长有短，观点也许互相矛盾，但无一例外，信的内容都是对“卡尔来信”的回应。

有人说，文学没有固定的标准，只要是读者喜欢的，都是好的文学。

也有人说，文学就应该有统一的标准，因为大多数读者是盲目的，如果不对文学进行定性，对文学进行控制，就可能会出现文学带坏人的情况。

有人说，好的文学应该反映当下这个时代，判断文学的好坏在于文学是否切实反映了时代。

也有人说，每个时代都有各自时代的好文学，是时代选择了文学，而不是文学选择了时代。

还有人说，好的文学不该拘泥于当下，而该拥有超越时代的魅力。

……

各种观点互相碰撞、摩擦对抗，混乱又热闹。

见讨论如此热烈，《洛塔日报》编者部干脆开设了一期专题活动，专门讨论“什么才是评判文学的标准”。

等埋头专心创作的君念知道这件事时，报纸上已经对这个话题讨论好几天了。

津津有味看完所有的辩论文章，君念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有想法？”作为报纸的提供者与君念的专属编者，艾兰德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君念点点头：“有。”

艾兰德露出恰当的好奇：“能说来听听？”

君念幽幽的目光扫了过来，艾兰德只觉后颈一凉，心头警铃大作。

君念似笑非笑道：“信上的那个‘卡尔’，该不会就是你吧？”

艾兰德一脸“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君念半眯起眼：“嗯？”

片刻，艾兰德突然泄气：“……是。”

“真是，这么敏锐干嘛，好歹让我得意一阵子啊……”银发的男人嘟囔道。

君念哭笑不得：某人一大早就拿着这一摞报纸找上门，还非得要她看有关“卡尔来信”的讨论，这要说跟他没关系反而比较奇怪吧。

“既然你猜到这是我匿名发表的，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艾兰德突然来了兴致，凑上前，压低声音，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答对有奖励哦。”

冷不防对上面前这张被放大的俊脸，君念心跳一顿，眼神悄悄挪开，盯着艾兰德身后的墙壁。

“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想通过‘卡尔来信’引起全文坛对于‘评判文学标准’的讨论，间接引导人们去反思当下对文学作品好坏的评价行为，从而让大家更加关注那些因为题材不大符合时下文学品味而被主流忽略了的作品。”

“君念。”艾兰德突然变得很严肃。

君念：“？”

“你天生就该是我的伙伴！”艾兰德金色的眸子因为兴奋而显得好像在发光，“再说一遍，你真的太聪明了！”

***

君念看清艾兰德手里的东西，比她看到那篇“卡尔来信”还要吃惊：“这、这个是……”

“光脑。”艾兰德平静地吐出两个字，就好像他拿出来的并不是永恒集团出品的最新款光脑，而是什么不起眼的小玩意儿。

君念凌乱了：“这……给我的？”

艾兰德理所当然点头：“对。”

君念表示不能理解：“为什么？”

艾兰德眨了眨眼：“我乐意。”

君念：“……”

艾兰德：“……”

“这我不能要，”君念揉了揉太阳穴，把那款造型如一只手表的粉白色少女款光脑推了回去，“要是一般的礼物我收就收了，但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因为合同有约定，在君念成为名文者赚大钱之前，并不需要支付艾兰德相应的工资。至今为止，君念非但没有给艾兰德一分钱，反而还从他那里收到了补药、小零食等东西。

那些个小东西就算了，还能解释为专属编者对文者的特别福利，光脑这样昂贵的物件，她收下就太别扭了。

君子爱财，也要取之有道。

艾兰德不肯收，他给的理由还挺充分：“都拆开了，商家不允许全额退款。再说是女孩子用的，我一个大男人用着也不合适。”

君念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又听艾兰德道：“你可能不清楚，现在都没几个文者会手写稿件，都是用光脑写作的。这玩意儿很好用，可以打字，还可以语音输入，比你用笔在纸上慢慢写字方便许多。而且遇到些有困惑的地方，还能连上星网查询，比去图书馆查阅快多了。”

君念心想那我可太知道了，电脑码字有多便捷她这个穿越者能不懂吗？

要不是先前太穷买不起光脑，她也想整台试试。

为此她还查过资料，知道一台普通的光脑也不算便宜，更别提艾兰德送的这款由星系最大科技公司出品的最新款微型光脑。

趁着她愣神的档口，艾兰德已经把光脑重新塞回她手里，并火速离开了房间，顺便体贴地帮她关上了房门。

看着那款崭新的，少女气息满满的光脑，君念哭笑不得。

算了，等以后自己有钱了，把这钱加上利息还给他吧。

***

未来到底能不能变富君念不知道，但她能确信的是，自己的文力正在以一种缓慢而平稳的速度增长着。

——在艾兰德的指导下，当前君念已学会并熟练控制文力，并能清楚判断自身的文力增减情况。

君念最初以为是《忏悔》的原因，但此时距离《忏悔》发表已经有一段日子了，热度早已过去。况且根据先前的两次经验，《忏悔》所带来的文力是以一种突然的、爆发式的指数爆｜炸形式增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平稳。

接着君念又想到了报纸上愈演愈烈的有关“卡尔来信”的讨论，大概是艾兰德有意从中插手，目前讨论的主题已经从“评判文学好坏的标准是什么”导向了“没有思想性的文学到底是不是好的文学”。

君念不清楚艾兰德是如何做到的，但她隐约能猜到，继续讨论下去，下一步，艾兰德会顺势把话题引导到“美文”这一主题上，并“自然而然”的引出《工匠》。

毕竟放眼整个洛塔文坛，写过《忏悔》这样具有明确寓意性又写出《工匠》这类美文的文者，着实不多，而她恰好是其中最有话题度的那个。

对于艾兰德这一系列操作，君念叹为观止，算是真正认同了他的能力。

可这样有实力的人，为什么会选择来洛塔星这样文学发展水平落后的偏远小星球？这让君念百思不得其解。

言规正传，君念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文力增长似乎与“卡尔来信”也没什么关系。

原因很简单：艾兰德还没将话题中心引向《工匠》。

尽管因为这次的讨论，已经开始有人关注到美文这一被长期忽略的领域。但老实说，虽然目前不受重视，可毕竟当年也是一大文学主流，历史上发表过的美文总量还真不少，鲜少有人会去特别关注一篇刚发表不久的、没什么热度的小说。

想通了这一点，君念更糊涂了：自从穿越以后，她一共只发表过这两篇小说，那这突然增长的文力究竟是怎么来的？

“我想应该是这个。”面对君念的疑问，艾兰德显得很平静，好像他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出，从黑箱子中掏出了一本杂志，递给君念。

“这不是《长风》吗？我还是不明白。”君念看着熟悉的封面，一双秀眉轻轻拧着。

“的确是《长风》，不过是星际版的《长风》。”艾兰德没卖关子，指了指封面上多出来的几个字，“喏，这边都写了。”

“星际版？”君念困惑地眨了眨眼，“这是什么？”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艾兰德知道君念虽然很有写作实力，但在出版发行上有时却表现得很外行。

他解释道：“就是专门发行到洛塔星以外其他星球的杂志。有些大一点的杂志社会同时发行本土版和星际版两种版本的杂志，内容基本上没有差别，就是发行地点不一样。《长风》虽然这些年没落了，但好歹也是红极一时的老牌杂志社，他们的星际版卖得不错，有时比本土版更受欢迎。”

君念沉默了一下，问：“你当时给我《长风》的收稿信息，是不是就是看中了它的星际版？”

“你很聪明。”艾兰德深深看了君念一眼，痛快承认，“没错，这是我选择《长风》的主要原因之一。之二当然就是你的小说类型刚好符合它们一直以来的收稿标准，否则就算投了，也不一定会有什么效果。”

“那你就确定我的小说能靠着星际版火起来？”君念满脸凝重。

因为《工匠》在洛塔星上的遇冷，让她产生了一丝自我怀疑——一部在本土无声无息的作品，换个环境，就能“墙里开花墙外香”了吗？

“这就是你不懂了吧。”艾兰德打了个响指，唇边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把你光脑给我用一下。”

打开那台粉白色少女系光脑，连上星网，因此地网络信号不大好，经过漫长的等待，一张星系全景地图缓慢地呈现在眼前。

不过，这张地图好像有点不一样。君念面露疑惑。

只见地图上的每个星球边上都标记着不一样的数字，她注意到，洛塔星上的数字是0.1258，而主星新光星的数字是0.8568。

“这是星系文学指数地图，”艾兰德解释道，“上面标出的数字代表了星球的文学指数，数字越高，代表该星球的文学发展程度越高。这个指数是参考了文学类别、作品数量、文者综合实力等因素，通过一系列复杂计算得出的，每月更新一次，是目前最权威的文学评估榜。”

君念盯着代表洛塔星的0.1258，眉头微微锁起。

虽然她知道本星球文学实力低，但究竟有多低却没有概念。如今用这样具体的数字展现出来，还是颇有冲击力的——洛塔星不要说跟主星比了，就连附近的几个行星都比不过。

艾兰德以为她是因为家乡的排名落后而心情郁闷，安慰道：“其实这些年洛塔星文学界已经在加速发展了，在‘黑夜时期’，它的数值一度差点变为负数。”

君念：“……”

可真谢谢你，一点都没被安慰到！

君念深吸一口气，平静地看艾兰德：“你给我看这地图，是想告诉我，因为洛塔星的文学发展落后实力垫底，所以从一定程度上说，本星球的文学环境不具有参考性？”

艾兰德对君念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他的这位搭档，真是一次又一次带给他惊喜。

“不错。事实上，在我看来，洛塔星当下的创作环境是比较扭曲的。”一谈到文学，艾兰德态度就严肃了许多，“‘黑夜时期’结束后，联盟想尽快恢复文学发展，但由于在过去的十二年内文学屡屡遭到严重的破坏，曾经的文者多已弃笔，而新一代年轻人因为从小生活在去文学化的环境中，文学素养略有不足。”

君念心说，艾兰德这话还是客气，岂止是“略有不足”？简直是差了一大截。

——她想到了穿越前原主那比小学六年级生还不如的文笔。

艾兰德继续道：“当时，联盟急欲培养一批新的文者队伍，或者说是宣传队伍，用以向大众普及文学，鼓励大众参与文学创作，以提高本星球的文学实力。这时候，戴里克和他的额《光明》恰好出现，于是就有了‘光明文学’。”

君念点点头，“光明文学”有多火爆，她亦十分清楚。哪怕距离《光明》发表已经过去五年，但该文学类型一直是文学市场上的主流题材，碾压任何一种文学流派。

“联盟的这步棋在最初的那一两年，的确很有奇效。联盟对‘光明文学’的宣传和对戴里克的扶植，在很大程度上吸引了不少人投身文学创作。但是——”艾兰德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但是，这种做法同时也损害了文学的自主性，大多数人都跑去写‘光明文学’了，这也就意味着其他主题、类别的文学缺乏发展的动力，当然，也包括美文。”

听话题终于转到美文上，君念浑身一震，打起精神。

“而在洛塔星外的其他星球，由于没有经历过‘黑夜时期’，文学的发展趋势比较符合正常发展规律，文学种类繁多，主题也有不像‘光明文学’这样千篇一律，其中，喜欢美文的读者也不少。”艾兰德点到为止，“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建议你投给《长风》了吗？”

看着艾兰德自信满满的笑，君念脑海中突然闪过八个字：双管齐下，曲线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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