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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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林冲轻咳一声,提醒杨志。

杨志疑惑地看了看手里的齑粉，他怎么就突然这么气愤呢？

他拍了拍手，将手中的齑粉拍了个干净。

正在这时,珠帘掀起,西门庆庆和陈氏走了进来。

等看到陈氏的脸,众人的第一反应便是——就脸来说，陈氏真是配不上西门庆。

西门庆庆笑盈盈道：“这便是我娘子了。”

陈氏冷冷淡淡地瞥了在场众人一眼。

她转头对西门庆庆道：“我回去看书了,你一会儿招待完客人便来找我。”

西门庆庆：“好,你回去看书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陈氏转过身子，自顾自离去，好像她来这么一场就是为了跟众人打个招呼。

杨志将捏碎桌角的手背在身后，开口问道：“是不是我等粗人惊吓了夫人？”

西门庆庆笑道：“她性格如此,嗜书如命,你们不必介意。”

安道全想要问什么，但在人多的时候实在不好开口。

西门庆庆：“我已经吩咐下人准备好了酒菜,一会儿与大家不醉不归，其他的几个弟兄我也都安排好了住处和酒菜，让他们好好解解乏。”

花荣笑道：“我听闻开封府有一条街尽是香水行，我们风尘仆仆一路，满面尘埃，不如吃过饭后去香水行洗洗澡，喝喝酒。”

西门庆庆还没说话，安道全就惊得跳了起来,连声道：“不可，万万不可！”

花荣一脸疑惑地看着安道全，“这是为何？”

安道全哑了声，急急看向西门庆庆。

偏生西门庆庆也含笑望着他，还故意问他：“是啊，神医为何不能同我们一起去香水行呢？”

这香水行是男人们洗澡的地方，里面都是男人，小官人怎么可以去？

小官人明知故问，让他如此为难，实在太坏了。

可她坏起来也可爱极了。

安道全无奈道：“这……这是因为我，唉，我的缘故！”

他看向西门庆庆，丧气道：“我天生有缺，不愿与人共浴，怕你们看了笑话我。”

呸，本神医才不是呢！小官人，我这都是为了你。

西门庆庆仿佛知晓了他的良苦用心，竟盈盈一笑，“原来如此，唉，我们也不该揭开神医你的难言之隐。”

提起“香水行”的花荣也露出愧疚的神情，连忙向安道全道歉。

安道全沉重地挥了挥手。

……

西门庆庆与几人聊了些时候，就和他们一同到凉亭里喝酒吃菜。

西门庆庆不胜酒力，只喝了寥寥一杯，就只与其他人说说笑笑，不再饮酒。

一旁的杨志却像是犯了什么倔病，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不停地倒酒喝酒，几大坛子的酒几乎都让他一个人喝了个干净。

西门庆庆坐在杨志身旁，见他喝的眼花脸红，忙按住了他的手背。

“杨哥哥何故在这里喝闷酒？”

杨志看着压在自己蜜色手背上的雪白小手，微微出神。

“杨哥哥？”

那只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晃出好几个虚影。

杨志脑子一热，伸出大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紧紧攥在手里。

“杨志！”安道全的声音骤然响起。

杨志一惊，失去的神志又仿佛重新回到脑海中。

他看着自己掌里的手，视线又顺着手往下，转过西门庆庆伶仃的手腕、半露出的雪白小臂，最后落到她的脸上。

他吃了一惊，就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忙不迭松开了手。

“抱、抱歉，”他紧攥着拳头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我……我喝多了。”

西门庆庆笑道：“你一直灌自己酒怎么可能不醉？”

她看了看众人，开口道：“你们一路辛劳，今日也该早些休息，不如咱们的酒局先散了？”

林冲：“官人说的是。”

安道全一直怕大家酒后乱……呸，出事，听西门庆庆这样说忙应声，“对对对，咱们散了吧，散了吧，我也有些晕了，喝多了。”

花荣：“行，大家先去休息，明日休息好了再聚。”

众人散了后，都被下人引着前往已经准备好的房间。

西门庆庆见杨志一脸闷闷不乐，走路更是踉踉跄跄，便让下人扶好他，自己也一直跟着，与他说话。

西门庆庆同他说了许多事，讲了很多笑话，杨志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直愣愣地看着地砖发呆。

西门庆庆忍不住笑道：“杨哥哥，我家的地砖就这么好看，让你看得目不转睛吗？”

杨志此时已经被扶到了回廊里，他一把抱住了柱子，不肯松手。

下人急的直冒汗。

西门庆庆哄他：“杨哥哥，你先松手，等明天再抱它好不好？”

杨志脾气不好道：“不，我不走！”

西门庆庆：“这里是风口，凉的很，你喝酒喝了一头的汗，在这里待下去会被吹病的。”

杨志额角抵着朱红的柱子，迷迷糊糊地看着西门庆庆，含含糊糊道：“我，我有事要与你说。”

西门庆庆乐呵呵道：“那咱们回房说好不好，我都听着。”

他一脸倔强，“不，我非要在这儿说。”

他是怎么劝也不肯松开那根“如花似玉”的柱子，西门庆庆无奈，只得点头道：“好好好，你说吧，我都听着。”

杨志张开嘴，又猛地想到了什么，扭头瞪向一旁的下人。

杨志脸分阴阳，凶恶起来更是吓人，这吓人被唬了一跳，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嗯，他，不行，不能听！”

他的手拼命摇晃，“走走走，让他走，不让他听。”

西门庆庆盯着他看了会儿，点头，“好，都听你的。”

她对那个下人道：“你走远些，一会儿我再叫你。”

“不，不行！”

杨志摇摇晃晃地抱住柱子，脸在柱子上拼命的蹭，含糊道：“走远，走的再远些。”

西门庆庆叹气：“杨兄弟，你是非要我扶你回去是不是？”

你好好看一下咱们两个的体格差距啊，我像是能扶的动你的样子吗？

我若是扶你，你都能把手搭在我头顶。

杨志“啊啊”用脑袋撞柱子。

西门庆庆又好气又好笑。

这男人不论多大年纪，不论多么高大，酒醉之后都像是小孩子。

西门庆庆：“行吧，你下去。”

西门庆庆吩咐完下人就对杨志道：“我可是应了你的话，把下人赶走了，一会儿我若是拖不动你，把你砸在了地上，你也别怨我。”

下人走远了，杨志又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他抱着柱子，低垂着眉眼，“官人别怨杨志才是。”

“嗯？怨你？莫非你做了什么关于我的坏事？”

西门庆庆摸了摸下巴，准备开动侦探头脑。

杨志吸了吸鼻子，突然，一个屈膝，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西门庆庆吓了一大跳。

这是要犯了多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啊？

她好好想了想，最近身边也没什么奇怪的啊，难道这杨志居然逃脱了她这侦探的灵敏观察力？

西门庆庆居高临下看着杨志。

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比他高。

她开口道：“杨志，说吧，你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我……我……”他的脸涨红了，又在抬起头看到她严肃脸色的时候变得煞白煞白的。

“官人，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匍匐在地上，整个人难受的不行。

究竟是什么事情让这个大汉憋在心里憋成了这副样子？

西门庆庆：“你杀人了？”

杨志一惊，“没有，怎么可能？”

西门庆庆：“你奸淫女子了？”

杨志露出难受的神情，“杨志在官人眼里就是这种人吗？”

西门庆庆：“既然都不是，那还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

杨志仰头望着她，神情复杂又痛苦。

就在他想了又想，打算将自己的龌蹉心思和盘托出的时候，西门庆庆突然伸出了手。

她细嫩的手指在他额头划过，将他被额头汗水打湿的头发扫到一旁。

她袖口上抻，露出白皙的手腕，在阳光下，那截手腕简直白的晃眼，青色的血脉在皮囊下隐隐浮现，就像是雪中埋着玉钗。

随着她的动作又有隐隐的暗香飘进他的鼻中。

他被烈酒鼓噪的心脏又更加激烈地跳动起来，那沉重的心跳声甚至占据了他的所有听力，让他再也听不见其他。

酒……这都是酒的缘故，即便他对小官人起了那般恶心猥琐卑贱的心思，也不可能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就对着小官人想入非非。

他真是没救了！

杨志咬紧牙关，攥紧拳头，绷紧身体，甚至因为太过用力而整个人微微发抖。

“小官人……东楼……”

他哀切地唤她，唇齿又像是要将这个名字吞咽下去。

他突然一转头，抓住柱子，整个脑袋就往柱子上撞去。

西门庆庆力有不及，拽不动他，只能忙将双手抵在柱子上，被杨志一头撞了上去。

西门庆庆一声惨叫。

杨志整个人懵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小官人被他撞过的手背又红又肿，简直惨不忍睹。

西门庆庆疼的都要掉眼泪了，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好端端一个大活人非要跑到她眼前撞柱子，还差点把她的手给撞骨折了。

西门庆庆气不过，怒道：“杨志，你睁开眼睛好好瞧瞧，清醒一点！”

说着，她一脚踹上了杨志的肩膀。

杨志本就心虚，此时见他一脚踹来，也不加抵抗，直接被她踹倒在地上。

他仰面躺在地上，冰冷的寒气从脊背蹿入，他的胸膛却上下起伏，不停地喘着粗气。

西门庆庆原本还想要训斥他，却见这个生的严肃的高大汉子眼角竟被逼红了。

她顿了顿，原本要说出口的话也重新咽了回去。

她在他身旁蹲下，开口道：“究竟发生了何事，竟然逼着你撞柱？”

杨志双目无神看着回廊上的横梁，闭口不言。

西门庆庆只得耐心劝他，“你瞧瞧那两个亏心事做多的还想着求生呢，你这么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怎么就想到了死呢？”

她将他脸上的碎发捡到一旁，说道：“我知晓你是旧家子弟，心高气傲，定然出了什么让你不可忍受的事情，你可以与我说说，若是此事不违法不道德败坏，我都会帮你。”

杨志听了这话，终是缓缓转过头，他哑声道：“若、若是小官人知晓了，定然无法原谅杨志。”

西门庆庆笑眯眯道：“你先说说啊，你说了我才知道究竟该不该原谅。”

杨志：“我……我……”

就在他想借着酒劲儿向西门庆坦诚自己的卑劣心思的时候，一个冷淡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官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西门庆庆回头一看，“陈氏？你没去看书吗？”

陈氏：“嗯，看书倦了，便出来走走。”

西门庆庆又转过头来，看向杨志，“对了，你要说什么来着？”

“我……”杨志看到西门庆庆背后的陈氏突然对自己笑了一下，那笑容带着丝兴味儿，又带着丝恶劣，就好像他的心思已经被她一眼看穿了。

可恶，这女人……这女人是故意来看他笑话的吗？

真是心思险恶啊！

这样好的小官人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心思歹毒的夫人？

杨志神情激愤，也瞪向了陈氏。

他脸上带着一块深色印记，瞪人的时候尤其吓人，一般的小娘子若是见了他这般模样，定然吓得退避三舍，可这陈氏非但没被吓到，还饶有兴致地立在一旁，似乎想要看看他到底能说出个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