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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隐搓搓衣边上绣的花纹。这是找沧海镇上最好的绣工按照大瞿礼制规定的图案,用蚕丝染了色一针一针绣出来。
大瞿的衣服不准各自为家,只有西越可以。因为那里地拔高,天气冷,衣服上喜爱带着毛裘,也就别于他地了。图文布帛都是有礼制规定的。贱民只能穿麻衣草衣,商家不可穿锦缎、轻纱,类似蛟、鲛、龙、凤、雀、雁、鹤、猴等动物除了王族与官员其他等级之人一概不能刺绣。
而其等级来分依次为蛟,鲛,雀,雁,鹤,猴,虎,凤,龙。龙又有一头龙与二头龙,以及四爪与六爪,还有蛟龙与天龙。祥纹却是普天之下共拥有的。但类似祥云、鲛人珠等高傲之羽平凡之人亦然不能碰。高等人可以刺绣低等动物,而低等人不可刺绣高等的。这就是特权。
周隐衣边绣的,是王公子准许图案,鹤羽状绫罗。其实不仔细看也以为是祥纹。
“公子要以大局为重。”其实习深已经知道成了。
周隐知道,这恐怕是自己唯一一个可以出人头地,或者挽回这“公子”二字尊严的机会。也是证明给父母的机会。他周隐不是孬种,也不是个只会说空话的小儿郎。
但他更想做的,就是证明给那个高高在上的恒王,以及高高在上的三殿下,告诉他们,他们那毫无地位的公子,也要去用一样的眼光去看他们,去做真正的公子,或者说,做个更不遗憾的周隐。
他还想问恒王一句,为什么要把自己丢弃。
周隐看向习深:“我们走哪条路?”
习深拱手:“按老臣来时原路返回。”
“我想带上文息。”他没有看向文息,而是看向老尹。
老尹果真抬头了,他看了一眼周隐,又看了一眼文息,笑笑没有说话。
文息看起来才十七岁,却也不是十分年轻。历练是一,有个家人在侧,周隐也能安身。
习深笑笑:“老臣自然无异,可不知小先生的意思。”
文息抬抬眼睛,看了一眼周隐:“一切听府君安排。”
之后习深就告辞,等到次日黎明,来接周隐。
周隐把习深送到正堂门前,由老尹引他离开了。
“我们这里根本没人叫府君叫做公子。”文息的声音,从周隐身后几步外传来。
周隐低低眸子,扭过身,看向文息:“什么意思?”
“府君想不想成为公子?”文息像个先达一样。
其实他就是个先达。
周宅里的书他看个变,吃透无数名仕坎坷人生,他在历史与人生之中好像找到了智慧。
周隐揣着胳膊:“我想成为周隐。”
“府君强调周,还是强调隐。”
文息的话,周隐根本回答不上来。
文息最终放过周隐,拱手行礼:“府君最好多带点书,路上好学习,以现在来看,府君最好不要荒废掉学业。”他朝周隐泼了一盆冷水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周隐却还在回味方才两个问题,可他现在确实回答不上来。
周隐、习深、文息一同上了路。留老尹在家看家。沧海镇上没人舍不得他,毕竟比起好事,倒忙周隐还是帮的多些。况且他为人理性平淡,虽然好游好玩,也不是个冷面之狐,但朋友还是很少。
可这拥有神族鲜血的就是不同。生得一双如月如星的明眸,里面如同装了两颗镀上夜色的鲛人泪珠一样。高挑潇洒,只是俊秀里多了点文士之气,面若冠玉,不如拿得动剑好使。他当然拿得动剑,只是没那么炉火纯青。
出了沧海镇没走多久,周隐就发现走的路奇怪,不由问习深:“这条路不是会通去东孟吗?”
习深笑笑,手里拉着缰绳:“公子说笑,您脚下一寸一毫,不都是东孟吗?”
东孟,它广阔的山地,深不可测的幻术,锋利无比的箭镞,东孟人不怕千军万马,也不怕毒虫邪药,因为他们背后就是深不可测的大海,他们与生俱来就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还有高贵凌傲的身躯,来朝着灾难以及四面楚歌硬碰硬。东孟东临海洋,西是大瞿,南边七星之地上仙们不理世事。看似孤立无援,但却是封国里离帝都最近的国家,因此又成了最叫人提心吊胆的封国。
“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周隐再问。
“东孟与七星无缝衔接,我们没有路走。一旦进入七星地盘,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上仙们得知。”习深腾出手摸摸胡子。
“那这条路可是很遥远的。”文息看向习深。
习深笑着吹起几根胡子:“再远也要回去。”
“若不是因为老先生,恐怕我主仆二人已经到了翠遐宫。”
文息看向周隐。
周隐自然知道文息什么意思。扭转时空遁地换时对一个上仙或者神人都没什么。但周隐一个半人之躯,有些能力总是施展不得当。论起这,他还不如文息。
周隐与文息相见时,文息便是现在这副模样了。生来就有五个术字。遁,便能遁地改方,易,就可变幻身份改变声形,破,就能点金为泥,点石成灰,替,便可化水为酒化木为舟,最后一个,就是逆,便是反力于敌。
文息什么身份,周隐是搞不明白了。只知道他样样比自己好,就是这个“遁”字,他只能靠自己的双腿双脚,而文息,只需要把小拇指与无名指弯曲后,剩余手指朝天置于眉心与胸口间,接着就会出现一道微光,然后,文息就不见了。
这像是道家手势,又像是武家,他不明白,只觉得文息很厉害,而自己,太不堪入目了。
周隐冷冷一笑,回头看了一眼文息:“少打趣我,不浇我冷水会死吗?”
“府君只有有自知之明,才能有上升之空间。”
周隐耸耸肩,随他怎么说,他也没什么能讲的了。
下午,三人进了一片林子。林子里铺着厚厚的一层枯枝烂叶,叶子肥硕却泛着幽黄,枝丫上干枯如纸。脚边偶尔有一两只眼睛突出,舌头发紫,嘴角冒着黑血的死鹿或者是断脚的鸟雀。时不时就会有动物残骸,如同是一片暴殄天物的屠杀场一样,屠杀树叶与动物。比起血腥肮脏,更充满了一种诡谲,以及一类令人不安的惨厉。
习深与周隐同时意识到了不对劲。周隐皱着眉头,看着习深:“怎么回事?”
习深“嘶”了一声,奇怪的抚过胡子:“我来时就是这条路,但是并没有这片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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