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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秋风吹过窗棂,吹得桌边的烛火都摇了一摇。只见小娇妻睡得十分香甜。她红唇娇艳,唇边还挂着一丝笑意。
如此不知忧愁的可爱模样。
他搂紧了她。
自己回到京城之中,只消停了一阵子,果然刺杀又接踵而来。他今日上朝的路上被几人围堵。
好在自己回京之后,身边有了三波人保护。皇帝还特意派了高手护卫,自然是有惊无险。
只是小娇妻若想像平日里那般自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怕是不能了。府邸中有重兵守卫,重重保护着她,但是出了府,守卫就没法那般严密=了。
曲寒霄望着小娇妻唇边的笑靥,不由俯身亲了亲。若能让她免于一切纷争困扰,让她永远像现在这样开心,就好了。
第二天清晨,林阿婉醒得很早,睁眼的时候天刚亮。丈夫已经不在身边了,她知道他定然去练武了。
她想起了婆婆给自己的鞭子。那给太后的影戏也得预备起来了。
她瞬时再也睡不住了,从榻上起身。
她待收拾好一切,才推门出来,只觉秋风飒飒,一夜不见,已经满地金黄的落叶。枝叶舒朗,泛着乳白的天空,不再被茂密的树叶遮蔽。
她刚一出门,厢房里的月柳她们很快也走了出来。
林阿婉望着丫头们,有些脸红。却听月柳声音微颤问:“夫人你要请大夫看看么?”
林阿婉一怔,这才发现四个丫头眼里都是关切和担忧。
她立时红了脸,道:“我,我不是因为病了。我就是犯懒,秋困。让大家担心了。”
那香舞的神色亦有些黯淡,她望着阿婉不由道:“夫人,您是新婚,但也要以自己身子为重。其实您可以拒绝大将军的。”
林阿婉不由睁大了眼睛。却见大家的关切中带着同情。
一贯最守规矩的月柳也没有反驳香舞,而是小心地道:“夫人我们是您的丫头,若是您觉得不便,其实可以让我们提醒。或者可以将那两位边城的大嫂子请过来。”
那花树亦道:“夫人,男子不知餍足,夫人不必强撑。”
听到这里林阿婉终于明白过来了。
她的脸瞬时通红,这是怎么闹的呢。她这两天没出房门,大家难道不是觉得他们夫妻情浓,而是觉得大将军帐中过分,令她下不来塌么?
她又惊又羞,又好笑。幸亏她现在多少明白了些,要不然此刻她就闹出笑话了。虽然,她大概已经闹笑话了。
她只觉脸如火烧,但是事关大将军的名誉,她还是得解释清楚,不能让夫君成了个禽兽了。
她眉眼一弯,柔声道:“你们过虑了。大将军他,他,他很有分寸。是我,是我……”
她看着丫头们瞬时目瞪口呆的模样,她知道大家又想差了。
她也不再想该怎么圆了,立时小声道说:“是我来了葵水,身子不适,贪睡了些。大将军只是在照顾我。”
众女望着她羞涩的眼波,确实不像是太过的模样。她们立时道:“原来如此,是我们的错。夫人恕罪。”
林阿婉红着脸微微一笑道:“众位姐姐们如此关怀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罪。”
四个大丫头都是将军府找来的,本无需如此,大可当做看不见。
月柳笑了道:“夫人,我们是您的人,照顾您的身子,是我们该做的事儿,若是看到了不说,才是失职。”
香舞方才黯淡的眼神亦重新亮了起来,果然大将军并不是那等折磨弱女的人。自己还是多虑了。
她不由道:“夫人,那这几日大将军还在书房歇么?”
林阿婉一怔,但想今天身上就多了,想来到了晚间更不安稳,一定会多次起夜收拾。
她点点头道:“嗯。还是让夫君睡书房吧。”
月柳看了香舞一眼,想了想道:“那我们今日就移一张塌进来侍奉夫人了。今夜就我先来值夜,大家轮开班。”
阿婉脸一红,想想自己多半年才来一次,想来又是多日不去。他们一时半会儿是没法再一起睡了。但父亲的书还没看完,母亲的遗物也未曾开封,她还想一个人多待会儿。
她便道:“且等两天再来吧。”众女应下。
今日她在府中走动的时候,只觉阖府上下的人,待她都比往日和颜悦色了许多。众人都用同情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她对大家解释都解释累了。
而且众人看她走路的时候,轻蹙眉头,起坐也比往日小心,一看就是不舒服。即使她解释了,大家也是将信将疑。
林阿婉红了脸,只得告诫自己,以后再不得如此高卧不起了。
今日晚间曲寒霄回来得很迟,送信回来说他事务繁忙,不回来吃饭了。她今日也觉得身子不适,就也不再等他。吃过晚饭,她就上了塌,拥着汤婆子,半靠在锦被上。
有心看父亲的书,但是今日她心气浮动,觉得还是不要继续教学了。她就将母亲的遗物拆开来。
曲寒霄告诉她已经在京郊相看墓地。也在询问迁坟事宜。
她打开了和尚交给她的四方黑漆匣子。只见匣子里躺着几只珠钗,在烛光下发着盈盈光彩。
她在将军府中见了许多好东西,如今周身上下都十分名贵。但眼前的这几只钗子还是让她十分吃惊。
她举起了钗子细看,每一颗珍珠都圆润无暇,她心念一动,将珠钗藏到了被子里,果然发着盈盈光芒,这是夜明珠!
如此品相的夜明珠,价值连城。再细看这簪子的金丝镶嵌缠绕的技法,虽然是大承的式样,却是用的努戈工艺。
林阿婉心中怅然。自己的母亲是有大承血统的努戈宫女,此事大概是真的了,否则何来这样的东西。
她这几天没有余裕去想小锁头。此刻却不禁想起了他。
小锁头是努戈人,自己如今也成了半个努戈人。
她放下这几只精美的珠钗,珠钗下是几封信。
第一封信,信封上画着疾风兽的模样,她拆开来,却发现信里都是努戈文字,她认不全。
信上似乎是疾风兽的御兽之法。她草草扫了一眼,只见还写着:“来日送归王庭,以赎我的罪过。……我已经决定嫁人生子,努戈的一切,都与我再无关系。”
林阿婉看着这些字句,心中涌起一个模糊的念头。心里不由一痛。母亲下定决心过上新生活,可却难产而死,没能与她心爱的人白头偕老。
也丢下了她一个人。
她又打开剩下的几封信,一多半都是努戈文字写的。她方才看得头晕,决定一会儿再看。
先看那几封用大承文字写的。
仔细一读,林阿婉却觉有些奇怪。内容都是些家常话,也有些报平安,记录路途上山川之美的。
这几封信,没有抬头没有落款,只有时间,跨度不小,前前后后有八年。
她又看了好几遍,突然觉出来到底为什么觉得奇怪了。
她立时坐了起来,打开箱子,取出了父亲的书。
这本书保存十分完好。书后面那些艳而不俗的戏文上,做了一些批注。她前夜就读到那儿,没读完,貌似后面的批注还有不少。
她翻了出来,将那一页上的字迹,和这信上的字迹做对比。
父亲林耀宗的习惯,的字的“勺”经常少点那一个点。而母亲这些大承文字所书的信上亦然。
她又将母亲那些努戈文字的信找了出来。
违和感更重了。虽然母亲这些大承文字的信的字迹十分娟秀,但是与努戈文字的行云流水相比,却多了一份隐隐的刻意。
林阿婉自幼研习雕刻皮影,对这些细小之处,十分敏锐。毕竟皮影影偶许多花纹都极为精细,稍有不慎,就会毁了一张皮子。
她坐了起来,心中不由更加疑惑。
为什么父亲要改换字迹,伪装成母亲的笔记,写下这些信?
信中藏着什么秘密?
林阿婉想到前日见到的和尚,想到那日戏台前见到的努戈王子的随从。
她轻声道:“爹,您在做什么?”
她将信举了起来,对着灯火研究,又细细查看纸张,那纸张很薄,中间似乎藏不下东西。
纸张……林阿婉立时想到了父亲的书。她将这本书有批注的那一页摊开来,对着烛光举了起来,她不由吃了一惊。
两面的字迹之中,很明显还杂着别的字迹。
她连忙将这本书一页页照过来,发现只有有批注的几页里,做了个夹层。
里面的字迹影影绰绰,实在看不分明到底写着什么。
如何才能又不损伤父亲的字迹,又将里面的夹层取出来呢?
林阿婉一时有些发愁。
她想了想,坐起来,打开自己雕刻皮影的刻刀匣子,从里面挑了一把刀头最小最细的刀来。
她深吸一口气,披上了衣服,坐在了烛光下,开始慢慢地从中剖开那书页。
她聚精会神地拆书页的时候,忽然想到了那和尚对自己的叮嘱。
他知道这信里有古怪么?她想了想,也有些茫然。但是回忆和尚的神态,并无深意,估计不知道吧。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从中完好地切开了那张书页,只见书页中夹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白牛皮。
透明的白牛皮上写着一行行小字。
林阿婉看着这些字,却发现自己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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