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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藻宫被封了起来,就连抱琴也已被堵了嘴拖走,偌大的寝宫内冷冷清清的。
戴权带着人进来时,元春正在盛装打扮。花信年华的女子,像美丽的花儿开到了极盛之时。
戴权对此嗤之以鼻。他见的多了,此刻再美,吊死时都是面目扭曲,没有什么分别。他不耐烦地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小内侍立刻捧着托盘上前。
托盘上的三尺白绫洁净如新,几乎晃花人眼。
元春额上沁出冷汗,喃喃道:“我要见陛下。”
戴权对她的话充耳不闻,露出了一个阴森的笑:“娘娘还是别浪费时间了,请吧。”
这副落井下石的嘴脸,相比当初对待李庶妃,有过之而无不及。
元春的心一点点变冷。戴权是真正的阴险小人,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只有认定对方再无翻身可能,才会暴露本性。
看来,她今日是必死了。
她其实早有心理准备,只是事到临头,死亡竟那样令人恐惧。
自从答应了与西北王合作,她的一只脚就踏在了悬崖边上,用命来搏前程罢了。
她只是不想在这暗无天日的皇宫里磋磨老死,何错之有?
这样轰轰烈烈一场死去,总好过终日死气沉沉,了无生趣。
她静静地抬头,望向房梁。
……
战争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西北战事开启,朝野内外忙碌不休,元春这样的无子妃嫔,死了也并未掀起多大波澜。
甚至,靖安侯为孙子让路,卸去九门提督之职,封太子太保,靖安侯世子擢升正二品金吾卫统领,都更引人关注。
毕竟,官职任免更与朝臣的利益相关。九皇子伴读担任守卫皇宫重职,众人对于皇储开始心照不宣。
消息传到荣国府,却不啻于天塌地陷。贾府众人不免乱成一团,他们事前一点风声也未收到,甚至不知元春死因是什么,自然没了对策。
荣禧堂。
王夫人伏在榻上,哭得肝肠寸断。
薛姨妈也有些六神无主,哽咽着劝道:“仔细哭伤了身子。如今娘娘没了,陛下又天威难测,姐姐更该保重好自己……”
话道此处,薛姨妈更是心中惴惴。元春殁了小半月,圣元帝却忙于征讨西北之事,不仅未施恩典,竟连谥号都没有拟定就草草就葬了,冷血得令人齿冷。
这哪有半分皇妃的体统?
想起当年省亲时的仪仗和排场,薛姨妈越想越觉不对劲,心中对于宝玉和宝钗的亲事也生出退意,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娘娘在宫中,是否犯了事……”
王夫人浑身一凛,霎时收了眼泪,厉声辩道:“妹妹此言差矣。朝廷正处于多事之秋,陛下龙体欠安,又日理万机,才会无暇顾及娘娘的身后事。待朝中大事了结,陛下想起娘娘多年来的伴驾之情,只会加倍补偿我们家的……”
说到此处,王夫人轻轻喘了几口气,胸脯不停起伏,整个人似是恢复了些精神气。
窗外清风徐来,屋内陷入了静默。
两人都在想着近来京中的风起云涌。犹记得一个多月前,她们还为靖安侯府与忠顺王府对上而幸灾乐祸,如今,忠顺王府满门抄斩,靖安侯府却反而更进一步。
一个十七岁的正二品,下一任储君的心腹。
想起京中贵妇们的蠢蠢欲动,王夫人忍不住微微撇嘴,贾敏的命怎么就那么好呢?
王夫人深吸口气,拭去泪痕,望向踟躇的薛姨妈,温声道:“凤丫头的身子一日坏过一日,家中正缺个当家理事的人。宝丫头那么能干,待她进了门,正好替我把这家管起来。”
一进门就是当家奶奶,薛姨妈如何不心动?她的语气松快了几分:“我的好姐姐,你太高看你外甥女了,到底年轻不经事呢。”
气氛好转,两人正说着悄悄话,一个小丫鬟急匆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顺天府上门来拿了薛大爷,说他身上背着人命官司,竟敢跑到天子脚下来了!”
……
薛蟠入狱了。
二爷薛蝌携重金连夜赶往金陵,收买金陵知县、刀笔先生,将当初薛蟠打死冯渊之案中,打斗致死生生改成误伤。
至此,事情得以转圜,薛家众人还未松口气,顺天府竟较起真来,对金陵判案之反复提出疑义,将此事提交了大理寺。
薛姨妈吓得六神无主,哀哀哭求到王夫人处。
王夫人心中升起一丝隐秘的得意。对于薛蟠出事她是乐见其成的,娘家式微,薛宝钗无人撑腰,嫁过来要依靠她,只会更好控制。但她到底狠不下心要薛蟠的命,还是应了薛姨妈会尽力帮忙。
两家合力下,事情却一筹莫展。
贾府众人这时才恍然发觉,不知何时,自家竟连顺天府都已不得其门而入。
元春的仓促入葬,仿佛将荣国府的最后一丝体面也带走了,京中交际往来,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淡下来。
在贾府人心惶惶之际,时间迈入了六月,林琰通过院试,考取了案首。
十三岁的案首,让林琰在生员中声名大噪。林家从上到下都是欢天喜地的。
黛玉就笑盈盈地促狭弟弟:“林案首高才。”
林琰这一年来个子拔高了许多,已与黛玉齐平。他性情温和内敛,近日却每日神采飞扬的,听到姐姐的调侃之语,连连作揖:“过誉了!应该的,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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