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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接着一天过,就像是书本被风一页页地翻过。那些不经意间的画面都在江右其的脑子里一帧帧地过。也许回忆就是有这种力量,在时间的滤网里能最终筛选出那些最重要的细节。
等到画面再定格的时候,是他们在基地的时候。裴砚和陈辛也,与许乘风和管生打的篮球赛。江右其忘记了当时陈辛也和裴砚在说什么,只记得陈辛也拿着两瓶水过来,因为等着女生拿第二瓶水过来,就在原地等了会。
在追上来的时候,陈辛也将手里其中一瓶水递给裴砚。而操场的另一侧,是趾高气昂的许乘风一手接过了管生拧开瓶盖递过来的水。顺其自然到恰如其分。
当时的画面江右其其实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但不知为什么现在想起来,这画面的每个细节他都可以一模一样在脑海中还原过来。当时温柔的树影,偌大空旷的操场,偶尔零星站在球场边上的男女生,还有风吹啊吹,吹起的那些少男少女的发丝和衣角。还有那两对人,在相距百米的地方,近乎相似的递水工作。
陈辛也和裴砚好像没说话,好像说话了。但他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裴砚那极为自然地,一边说着什么话,一边拿过辛也的水,把自己的那瓶水和辛也的那瓶水,递给了自己。然后拿走了他本来给他们准备好的水。
其实是个极为简单的动作。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但是细想起来,江右其的神经都有些发烫。
他记得当时他们走着去食堂吃饭,他和陆巷南走在后边,他把那个女生给的两瓶水塞回了书包,还一边对陆巷南说,“裴哥真谨慎,小姑娘送来的水都不敢喝,可能是怕有些小姑娘心谋不轨,想把他给不知不觉诱拐了吧哈哈哈。”
带点颜色的笑话,他说的肆无忌惮。前面走着的裴砚和陈辛也似乎也没听到,他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头与头之间的距离离得有些近,就像是为了特意听清而靠近对方一样。夕阳把他们的背影拉得老长老长,把他们的背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重叠在一起,好似一个人。
陆巷南说了什么来着,好像皱了皱眉,低声说了句,“你有没有觉得……”说着他又摇了摇头,眯起眼睛,盯着前方两个人的背影,充满了惆怅与迷惘,说,“我有时候想,我能追着他们跑多久呢。要是能一直跟着他们跑,都是好的。因为根本难以想象,他们最终将到达怎样的未来。”
这两段话成为一段背景音,在江右其的脑子里放了好久。在背景音里,他看见在陈辛也发烧那天裴砚去医务老师老师那里借温度计的身影,他看见裴砚在基地的水果店里买水果放进书包的身影,他看见裴砚帮陈辛也录音老师的讲课后来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又让陆巷南接着录的动作。
然后慢慢地,慢慢地,记忆转移到基地回来以后。
他忽然有一天意识到陈辛也的脾气其实一点都没改变,而是裴砚制衡了他的脾气。陈辛也一直都是那个样子,不太爱理人,偶尔阴鸷,偶尔躁怒。但是裴砚总是能把陈辛也好的那一面一点点勾出来。
好像是有一天中午吃饭的时候,照例是一起延迟吃饭。他拖着老徐问了个问题,问完去找他们一块吃饭。陈辛也恹恹地趴在桌上,一动没动。
裴砚走去陈辛也身边,一边走,一边问:“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当时江右其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他下意识没有走进门。远远地,就停住了脚步。
听到响声,陈辛也原本朝下趴着的头,侧向声源走来的方向。
裴砚靠近了,注意到陈辛也一只手扶着他的胃,他问:“胃难受?”
陈辛也起身,额头有一层薄薄的细汗——在江右其的印象里,陈辛也特别能忍痛,原先他经常带着皮肉伤来学校的时候,无论是什么样的伤口,都能面无表情,波澜不惊,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异样。
有时候徐则厚看不下去,碘酒撒上去消毒,陈辛也能眼睛一眨不眨。仿佛毫无痛觉。
但这回陈辛也对着裴砚问胃是不是难受,却说,“有点。”
裴砚拉着他的胳膊,想让他坐回位置,“那你在教室待着,我给你打饭回来。”
陈辛也冷淡的说,“不用。”冷淡里有不满。
裴砚还拉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走似的,说,“那你先在这儿坐会,我去医务室老师那里买点药。你吃了药,等会好点了,我们再一起去吃饭。”
陈辛也:“不用。去吃饭吧。”声音依旧冷淡。可以轻易分辨,裴砚说的不是他想要的解决方案。
裴砚还抓着他的胳膊:“那先一起去医务室,在一起去吃饭。”
陈辛也的声音没那么冷硬了,但还是坚持,“吃饭吧。”
裴砚答应了:“好。那先一起吃饭。在一起去医务室。”
“随便。”
当时江右其的反应是:“……………………”
就很无厘头的对话。那时候江右其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因为这就是陈辛也的脾气啊。阴晴不定,古怪孤僻。很久之前他遭遇过一回,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还是会紧张的那种。
后来那天吃饭的时候,裴砚先领着陈辛也去占好位置,然后给陈辛也打饭,送筷子;再给自己打好饭,然后给陈辛也讲,打的这两个菜都是清淡的,好消化。让他不要挑食。末了,又给陈辛也打了一小碗热汤,嘱咐陈辛也喝一点,但不要喝太多,喝太多不好消化。
江右其记得自己当时的吐槽应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专职保姆,相当敬业。陈大佬,你还满意吗?”
陈辛也的脸色,就没那么冷淡了。胃好像也没那么疼了。江右其的两句调侃,他听得好像很是顺耳。以至于后来好像最后都没去医务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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